他没有睡,怎么可能睡得着?疼成这样,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只是太累了,所以才想要闭着眼睛歇会。
他能清晰地听到医生问病人家属时,护工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能清晰地听到护工拿着他手机蹑手蹑脚地走到病房外面去,然后不超过两分钟有轻手轻脚地走回来。
程航一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微信,连往常吵架过后,他离家后那种夹枪带棒的保平安都不会有。
而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九了。
徐开慈突然的讲话吓到了护工,她还没坐稳又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徐开慈,发现他还是闭着眼睛,呼吸平缓。
护工怔怔地站着,不敢发出什么动静,像是在确认方才那句话是梦话还是是醒着的。
或许眼神太过直白,扫在徐开慈的身上,令他感到不舒服。
他缓缓睁开眼睛,扯了个苍白不算笑的笑容安在脸上:“没睡,也没死,就是有点累不想睁开眼睛。”
护工还握着他的手机,这会也琢磨不透徐开慈到底气消没消,想不想见到程航一。
她觉得自己这么直接给程航一打电话挺擅自做主的,想到这个有一点点尴尬,不知道手要往哪里放。
反倒是徐开慈又笑了笑,“行了,别苦着张脸了,我又不止他一个家属……打给……”
他本来想说打给梅静吧,突然又想到快过节了,家里肯定会来很多客人,梅静要陪着徐春晔一起应付那些客人,铁定出不来看看他。
这么想想,好像他这个病人的家属还真没几个。
“打给……打给我外婆吧,让我舅舅过来。”
自己回家也行,但明天就是除夕了,他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还要一个人在家呆着。
说完,徐开慈顿了一下,想想又说:“你给他发微信,说我快死了,见完白月光就赶紧回来给我收尸。”
护工瞪大眼睛看着徐开慈,上一辈的人理解不了什么是白月光,更没有办法理解徐开慈躺在病床上还这么咒自己。
徐开慈盯着护工发了微信,又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程航一,我没有夸张。我昨晚真的很难受,真的像快死了一样。
就算我们是在互相折磨,你又是因为愧疚才和我在一起的,但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稍微有一点点难过?
——
程航一这一觉,要不是陈敬的小女儿一直在哭,他估计都醒不过来。
屋外有温柔的女声在低声哄孩子,想想应该是陈敬那个长了一张娃娃脸的老婆。
他不方便出去,只坐起来眨巴着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做什么。
窗外已经快天黑了,他整整睡了一天。
手机呢?怎么没有响?
往常徐开慈气消了会给他打个电话,再怎么都会阴阳怪气地问一句有没有平安落地的,今天怎么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