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容铮第一次在钟毓面前提起此事。在他最痛苦最不甘的那些年月里,东宫的羽翼尚未长成,他只能咬牙将血泪往肚子里咽,选择隐忍不发。如今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当面诘问当年的罪魁祸首,一颗心却早已像古井一般平静,再无任何波澜。
钟毓没有否认这份尸检报告的存在,他放下剪刀,转过身来对容铮说道:“你为何如此笃定是我下的手?”
容铮说道:“事发那天,我在父皇的寝殿里看见你了。”
“殿下那时还小,必然是看花了眼。”钟毓摇了摇头,道:“高皇后在国外遭遇海难,更是与我无关。”
钟毓说的这点,容铮没法反驳,明德皇帝之死尚且还有疑点。但是东宫调查高皇后海难多年,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处。
堂内重新亮堂了起来,烛光照亮了那悲天悯人的神像,也照亮了钟毓的脸。
钟毓常年藏头露尾,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久而久之,就活得不像一个活人。今天他领口上的扣子不知在何时松开了两颗,不再是往日里一丝不苟的模样。
灯火摇曳间,容铮突然瞥见钟毓的领口处露出了一圈红色的齿痕。
暧昧的齿痕在容铮面前一晃而过,很快又隐入阴影中。这个发现让容铮感到有些意外,正当他准备再次确认时,钟毓已经十分警惕地重新将领口扣了起来。
都说男人逃不过温柔乡,看来连国师也无法免俗。只是嘲讽的话还没说出口,容铮自己便愣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钟毓的喉结上的这道红色齿痕,和自己昨夜里一时忘情留在叶钊灵脖颈上的一模一样。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他的心里播下了种子,容铮不动声色地再次将目光投向钟毓,钟毓已经站回到了背光的阴影里。
此时再看钟毓,他的样貌依旧,周身散发的气质却不再是容铮印象中的那个人。
容铮看不清钟毓的表情,终于却能清楚地注意到容铮的目光。
钟毓问:“殿下在想什么?”
“没什么。”容铮收回视线,暂时按下心里古怪的感觉。
接下来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耀庆宫里终于传来了女皇准许容铮回东宫的消息。听闻女皇之所以能这么快消气,多亏了正奉大夫亲自出面为了给容铮求情,带着几个年过七旬的同僚在女皇面前苦劝的一夜。
容铮贵为太子,在冰冷的石地上跪上一夜,着实是吃了不少苦头,也算是小惩大戒。
钟毓走到容铮面前,微微朝他伸出了手。容铮没有领会到国师想要搀扶自己一把的意思,先一步自己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钟毓若无其事地将伸到半道的手背在身后,对容铮道:“这次多亏了陛下恩典,望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