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可惜那宅子后来荒了,里面又死过两户,也再没人见过那位仙长。”
舒令嘉道:“那请问大娘,后来死的那两户,又是怎么死的?跟这位仙长可有关系?”
卖鞋老妇道:“怎么死的说不好,年头太久喽。但应该都是穷苦人家,没地方去,也不嫌宅子晦气就住了。仿佛一家养着个二十多岁也不会数数的傻姑娘,一家有个眼瞎的娘……”
她说着摇了摇头,叹气道:“唉,难得有个这样的仙长,最后弄成这样,好人没好报啊……”
好人没好报——舒令嘉陡然想起,这话昨日里老乞丐已经说过了。
他心中微微一动,忽然问道:“大娘,您说‘难得有个这样的仙长’——他哪里就不像仙长了?一般的仙长,您觉得又应该是什么样?”
老妇人怔了怔:“一般的仙长……一般的仙长,应该不会像他那样……亲热人。对,就是亲热人。高人嘛,哪能有那么多的情。”
她拍了拍膝盖,瞧着舒令嘉,又忍不住脱口道:“我瞧着公子你这样的,倒才像是传说中那种冷冰冰的神仙。”
舒令嘉手中欲抬起的酒葫芦顿了顿,偏头想了片刻,反倒哈哈一笑,从那乞丐碗里捡出两片金叶子递过去,说道:“有道理。那我……就谢大娘的夸。”
这老妇凑过来的时候原便是存了几分讨赏的心思,此刻得偿所愿,发了一笔平生没有见过的大财,连忙欢欢喜喜地接过来,找了由头就走,仿佛生怕舒令嘉后悔。
老乞丐“哎”了一声,道:“公子,这不是已经赏了我的吗?”
舒令嘉挑起眉,似笑非笑地道:“半真半假,不尽不实,可不是要扣钱。”
老乞丐道:“你说我讲的不真?”
舒令嘉将一腿曲起,手臂随意搭在膝头,缓缓啜了口酒:“除非修习特定的法门,仙门从来没有禁止情爱的说法。更何况这一家三口既然明知道被门派追杀,怎么不好好地藏着,还非得安安稳稳住下来呢?这故事不通。”
老乞丐笑道:“真是年轻没见识,你说不通就不通?这人想成神仙,和就想当个凡人,能一样吗?不禁情爱,但禁的是天伦人性,你心里有在乎的东西,还怕犯不了错吗?”
——你心里有在乎的东西,还怕犯不了错吗?
如果不是眼睛里太揉不得沙子,如果不是太在乎师门,在乎那些误会与隐瞒,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多少故作的冷淡,只不过是因为心里清楚,重情易伤?
舒令嘉身体微微后仰,像是要把对方看得更加清楚一些,那老乞丐却倏地凑近,盯着舒令嘉的眼睛,幽幽道:
“有时候,你以为离开了一个笼子,可以展翅高飞,其实腿上还系着线,被人一拽,就得乖乖的回去。有的门进了,就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喽。”
两人的目光短暂对视,片刻后,舒令嘉轻飘飘地说道:“是么?”
老乞丐哈哈笑道:“那是当然,要不是另有阴谋算计,谁会把已经抓住的鸟儿平白地放了呢?”
舒令嘉偏头想了想,也笑道:“嗯,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