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监姓吴,内膳房里的诨名叫三狗,吴三狗左顾右盼,提高了声量,“您是得了顺嫔娘娘的看重不假,今儿个早上进内宫蒙了淑妃娘娘的指点也是真,可您好歹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膳房里头叫得上号的师傅可都挂在您前头呢!”
白师傅不在,想嘲的、想酸的、想怼的,想趁机压含钏一头的,都冒了泡儿。
你可以说我长得丑,但你不能说我做菜不好吃。
含钏将铁勺往大锅上一砸,被淑妃拿捏住的惶恐、一宿没睡的气儿和疲倦一下冲了上来,语气一沉,“那烦吴三爷给点点,您来说,今儿个谁来掌长乐宫的大勺?”
如果谁真有心来掌这个大勺,如今的灶台上早就备上了料、热好了锅!也不是现在冷锅冷灶,一张单子放在台上的模样了!
摆明了,是等着含钏回来掌勺!
是想看笑话,也是想压压含钏风头正盛的威风!
没人应,吴三狗也点不出人头。
含钏笑了笑,“要不,三爷,您来?”
吴三狗退了半步,脸色涨红。
阉人不掌勺,这是规矩。
身上都有残缺,怎敢给贵人供食!
含钏入宫十年,活了两辈子,没对人说过重话,更没讽过嘲过旁人的不足,这算是含钏头一回拿话将人。
吴三狗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了,含钏也抿了抿嘴,不做追狗入穷巷的蠢事,朝常师傅等几个大师傅拱了拱手,“几位师傅手上都压着活儿,白师傅不在,钏儿是师傅带出来,自然该顶上。待钏儿配好了菜,出了锅,请几位师傅再给指点。”
常师傅先开了口,“...钏儿是得了白师傅真传的。你尽管先做,若是不成,咱几个做师伯的,在旁帮衬着也不在话下!”
几个师傅应承着。
含钏看也不看吴三狗的脸色,风风火火地向外院对着单子,点了食材,“....要一条一斤左右、新鲜的鲥鱼,刮两只小鹌鹑,杀个甲鱼,再备下蘑菇、菜心、扁豆、萝卜等。”
想了想,纵然淑妃要控制饮食,可一直这么吃,人的嘴都能淡出鸟儿来,母亲情绪不好,也会影响胎儿,就再加了样菜,“剁两根豚肋排,剁成小块儿小块儿的,再去窖里取两头泡出味的白酸菜和五六个尖椒。”
如今,正是鲥鱼的时节,很新鲜,放在曲子和秋油里上锅蒸到鱼肉呈白玉色,这是道硬菜,也养人,同时不易催胖;
裹了玉米面和椒盐把小鹌鹑炸得酥酥的,骨头也能轻易咬碎吞下;
甲鱼是台州松门上贡的,边肥肉糯,蘑菇去梗打底,菜心摆盘,焖熟后浇上豆油、盐、糖勾的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