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初萍不耐烦:“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烧火的老爷子幽幽张口,点明他们的龌龊心思:“老张看了你的照片,觉着你长得周正,答应让你嫁过去。”
一时间,柴火味、烟味、霉味都消失了。
万籁俱寂,只剩冰天雪地般的寒凉,凉意是从心窝子里冒出来的,一丝丝渗进骨血,冰了全身的血液。
冯初萍说不出话,也不想说话,只觉头脑一阵昏眩,喉咙深处直犯恶心,打心眼儿里想吐。
真荒唐啊,让她恶心的不是邋遢的环境、糟糕的味道,而是来自与她血脉相连的家人,这一刻,她甚至觉得身上流的血都是脏的。
灶洞的火星子噼里啪啦的冒,老爷子说完话继续扇风,好像一切与他无关。
老太太屁股压着板凳,下垂的嘴角缓慢地挑了挑,一双浑浊的眼睛闪烁出精明的光,眼珠斜向她的小女儿:“萍子啊,你说你一个寡妇,还带个小拖油瓶子,有人肯要你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何况还是这样一门好亲事,你就知足吧。”
知足?那杀猪的老张,是个跛子,大冯初萍三十岁有余,小时候她一直叫他张叔。
“柠柠,我们走,我们走。”
手上装满年货的编织袋还未落过地,冯初萍牵起女儿,毫不留恋地转身,一秒都不愿多待。
见人要走,大嫂脸上虚伪的笑终于露出马脚,显现跟老太太如出一辙的刻薄,粗糙的手扯住她的胳膊,尖利道:“走什么呀,快过年了,不来家住几天?再说孩子还饿着,先在家吃顿饭,你有什么意见,咱慢慢谈。”
冯初萍比她瘦弱,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推开她,一字一顿颤声道:“这不是我的家,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说完,她拉着赵星柠快步离开,无视身后来自亲生母亲的咒骂。
大嫂赶忙追出两步,被大哥和老太太喝住。
大哥不屑道:“不用追,有她回来求我们的那天,她在市里给人家当保姆,能赚几个钱啊,当自己是什么好货呢,我呸。”
大嫂怒上心头,掐着腰骂道:“她后悔有个屁用,我们等得起,老张等不起,那老头有钱,还差她这门亲事了?妈你那老皮脸就不能笑一笑,为了钱,跟她说几句好话怎么了,啊?那可是二十万的彩礼啊!”
身后一家人的吵骂扰攘已经跟冯初萍母女无关了。
在站点等到深夜,顺路的长途汽车方才路过,冯初萍抱着女儿坐上车,身体缩在座位里,无声落泪。
赵星柠摸摸她的脸,软软地安慰:“妈妈,别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