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押嫌犯自己睡不着就另当别论了。吴海峰前天夜班,昨儿被拘传,再加上一夜未眠,估计已近四十八小时没合眼了,定然身心皆疲。林冬这一把摔卷宗确实摔在点子上了,不打不骂却还能步步紧逼,唐喆学由衷佩服。
不给对方留下丝毫松懈的余地,林冬倾身向前,多年拼搏于一线的气势咄咄逼人:“你教唆杀人四起,事实证明从你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开了刃的刀!再没有一个良好的认罪态度,我保证,任何地方检察官、法官都不会容忍让你这样的罪犯得到再与他人沟通的机会!吴海峰!是要在孤独绝望中死去还是过好剩下的日子,你自己掂量着办!”
不单吴海峰,连唐喆学都被震住了。回神抬眼望向身体紧绷肩膀起伏的藏蓝背影,他忽然意识到,这其实是林冬自己的呐喊——
孤独绝望,每一秒都是煎熬,毒蜂的尾刺,已深深扎进那颗被愧疚和仇恨一齐挤压到变形的心脏里。
他低下头,自胸腔蔓延至周身的强烈保护欲重重压入笔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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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杯水吧……”
吴海峰嗓音沙哑的开了口,疲惫,困倦,懈怠。用老刑警们的话来说,这就要开始撂了。
唐喆学起身去接水,然后多了个心眼也给林冬接了一杯。刚一口气吼那一老堆话,这会儿嗓子肯定干了。林冬接过他递到眼前的杯子时,眼神稍稍有些意外,不过没说什么,而是低头喝了口水,回手将杯子放到桌上。
与此同时,他周身的犀利尽数散去,镜片后的双目又恢复了以往的温和:“说吧,严玉杰,你为什么要杀他?”
吴海峰踌躇片刻,喃喃道:“……我没想杀他,是他自己往枪口上撞,我那天……那天下夜班……”
唐喆学立刻拿起笔,认认真真记录多年前发生过的一切——
“我说的话你他妈听不懂是怎么着!?”
少年人特有的蛮横语气吸引了吴海峰的注意力,他顿住脚步,站在距离起争执的少男少女不远处观察他们。十六七岁的男孩,穿着白衬衫,蓝灰色校服裤子,叼着烟一脸的不耐烦,两搓挑染过的黄毛垂在脸前,被他吼得起起伏伏:“打了!去找你爸你妈骗点钱出来打了!”
和他差不多岁数的女孩只是哭,单薄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看校服,跟男孩不像是一个学校的。
“哭哭哭!就他妈知道哭!”男孩烦躁到了极点,兜头推了一把女孩的脸,险些给那丫头推一跟头。
吴海峰登时眼角一抽,又见那姑娘倒退了几步,捂住腹部蹲下身,整个身体紧紧蜷起,像是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男孩紧跟着又骂了几句,居然转身就这么走了,徒留女孩一个人在原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