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从开着的客栈大门处吹卷进来,将本来还有些睡眼惺忪的徐闻给吹得一个激灵,目光怔忡。他不知怎么,突然间脸上就带着了悲伤,眼中隐约泛着水光。
过了一会儿,松无恙听到徐闻用几乎听不太到的声音说道:“怀道城我从前来过……城东的扬州铺子里卖各种好吃的零口,老板是正经的扬州人,他有一个女儿,当初还开玩笑说,要把女儿许给我……”
徐闻的记性很好。
横街上的那些推车的小摊贩他可以一个不落的把名字报出来。
谁家的饭最便宜好吃。
谁家的衣服最耐穿。
谁家酿酒会掺水。
他都知道。
谁谁谁老是伤风感冒,却不舍得去看病,老是需要他来赠药……
他也都记得。
“为什么呢?”徐闻将连埋在腿上,瓮声瓮气地说道:“城南李叔的药材铺子,我还赊了二十文钱,说好等同昌安全了,我就过来还钱……”
怎么就……
怎么就成了死城?
徐闻的眼泪夺眶而出,浸润在他的裤腿上,被寒风吹得凉丝丝的。
松无恙虽然无法对徐闻感同身受,但却意外地能够理解徐闻此时为什么会痛苦。准确的说,她是曾在阿姐的脸上看到过这样悲伤的情绪。因为开始明白阿姐这一路走来的坚持是为了什么,松无恙也就自然而然的能领会此情此景。
她伸手拽了断裂的桌板过来给火堆加柴,嘴里说道:“阿姐说过,只要人的头上还顶着那四座大山,人就只能是贱命。”
闻言,徐闻有些困惑地抬头,眼睛通红地看着松无恙,等她的下文。
“哦不,对你们男人来说,只是三座大山罢了。”松无恙摸出火折子来,划亮,翻手一抛。闪动的火焰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落在那快到尽头的火堆里,转瞬间便将其重燃了起来。
徐闻听到松无恙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但他细细去凝望松无恙时,却又并没有在她脸上看到半点愁容。
“皇帝,是第一座大山,皇帝之外,尚有那些个尸位素餐的昏聩官吏作第二座大山。”回忆起阿姐说话时眼里的光,脸上的神情,都令松无恙无比地动容,连带着这些话也更加清晰了起来,“此外,还有你已经挣脱的家族,以及也许你将来会成为的……夫权。”
“屠城的是那些英吉利亚人。”徐闻的双手揪着裤腿,敛眸说道。
松无恙嗯了一声,偏头道:“但无所作为、任由这万里河山被纷乱屠戮,任由你熟悉的那些人变成尸体的,是稳坐在长安安乐窝里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