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她:“没想到你真的会去教小孩。”
“嗯,”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真挚又明朗,“跟小孩一起,总觉得就安全了。幼儿园就是我的舒适圈。”
那一刻,孟修忽然觉察到了什么。
这么说也不为过,是乔帆让他理解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的。
他们俩才是同类。没有重新相信别人的勇气,也没有囫囵吞枣糊弄过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能力。高不成低不就,这也不行,那也不好。避不开困境,又突破不了现状,什么都做不到,滞留在浅水滩。玻璃心,胆小鬼,无能之辈。
他们。
他在医院西门外的公交站遇到她。她睡着了,他默默地观察了她很久。孟修不是随心所欲,只不过重视经验,想把能体验的事尽可能体验看看。这一点给许多人造成了关于他的误会,但他唯独不希望乔帆这么想。只可惜,印象一旦生成就难以消除。
见到她的那几次里,大部分时候,他都只是驻足观看。
路灯下,他自言自语说:“怎么这么累?”
乔帆睡得正香。
“你和我一样吗?”他又说,“你其实是和我一样的吧。”
她去相亲的时候,他掏空心思想去阻止,甚至不惜主动去和那家很快乐的狗的相亲机构谈投资。孟修承认自己有点担心,担心他唯一的同伴丢下他变幸福。等到真的捣乱成功,说心底话,他一点负罪感也没有,纯粹暗爽到极点。
然而,有什么东西却在这之中彻底发生了改变。
高中的时候,又或许更早,孟修逐渐觉得三十岁可以去死。
不过,究竟他活过没有,倒也很难说。
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他在电梯里偶遇她。看到她,他突然想,假如乔帆能变幸福,那不也很好吗?
坏孩子长大以后是坏大人。爱不能拯救坏人,但毁灭却绰绰有余。他对未知事物产生的恐惧并非多此一举。
妈妈能再生新的孩子,却不能把以前生的塞回去。不是所有商品都能退货。
电话里,孟修已经和她闹得不太愉快,真正见面,不过是新一轮的争执。虽说这件事也没必要得到他同意,所以单纯只是儿子的冷嘲热讽与母亲的针锋相对。
“你什么时候结婚?”她问他说。
他笑着挖苦她:“怎么?你想和我同时办婚礼?”
孟修的生母不算好脾气,直接将盘子扔了过去,砸中墙壁发出巨响:“你怎么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