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一刹那,风流洒脱换了高华端肃,深不可测变作谈笑不羁,从高高云端滚了满身烟火气,一下子亲切起来。
纵是卦象算不上好,小娘子也没法生气,点头谢过:“多谢先生为我答疑。”
四月的天气已有些热意,正午日上三竿,腹中饥饿,队伍排得又长,在攘攘西市中免不了推搡踩踏,有脾气火爆的小娘争执起来。
算命先生身侧一个少年微微蹙起眉,似是不太喜这样的喧闹,“我跟随师父学习过一段时日,倘若娘子不嫌低劣,不妨让我来解卦?”
实则他被一队的小娘子注目已久。
他生得一副不逊色算命先生的皮相,与时下夸赞男子容貌时常用的俊朗两字不太相符,反倒秾丽生华,好在眉眼间攒着近乎咄咄逼人的冷锐,冲散其靡靡之态,不敢叫人心下造次。
凤陵城的少主,矜贵不是旁人可比的。
九州分南北,北地属北周王朝治下,而南域宗门世家林立,其中一城三宗最为势大。
一城指凤陵城谢家,其势比起此地不择书院,犹要压过一筹
他望着不好接近,又衣饰华贵,不像是出来摆摊算命之人,小娘子们冲着江景行来,谢容皎有幸躲得片刻的清净。
被他问的小娘子侧眼瞄过他好几次,自不会拒绝,“劳烦郎君,我想算我能否与我现下爱慕之人结成姻缘。”
正解着卦的江景行眼皮一抽,油然生出不太好的预感。
修行者吸纳灵气,沟通天地,对吉凶的预感自然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而所有修行者心中那座高不可攀的高峰,修为至圣境的江景行,预感起吉凶来几乎百发百中。
果然下一刻谢容皎按着老阴老阳少阴少阳的花色排完六个爻。
谢容皎师从江景行学的当然不是六爻解卦,但江景行喜好此道,六爻浅显,他跟着耳闻目染的那些用来解两卦倒是足够的。
他看也懒得多看两眼,断言道:“恐怕不成。”
小娘子蹙紧眉头:“郎君可否细讲?我粗略知些六爻皮毛,不生不克的卦象,如何就成不了?”
谢容皎情绪不动,“今日年月日时干支分别为戊戌、丙辰、壬午、癸午,旬空申酉。娘子用神官鬼处是申金,不生不克时撞上旬空算衰相。”
小娘子被说服,冲着他的脸也没什么火气:“原来如此,班门弄斧,望郎君莫见笑。”
“无事。”谢容皎想了想,又真诚道,“寻常卦象只有八成准,当不得真,不过遇上问姻缘的,九成九都是不成的,所以卦象求姻缘算出不准可信。”
算卦之人空口唬人的多了去,但像谢容皎这种光明正大广而告之我就是在招摇撞骗的可不多见。
小娘子张了张嘴,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该夸少年风光霁月的坦荡荡好,还是该对他近乎粗暴的直接表示无言。
能活到现在没饿死是因为长得好看吧。
奇异的是,少年姿态光明磊落,她非但没法生出恶感,甚至隐有两分欣赏之意。
观两人衣饰,均是不差钱的富贵人家出来的子弟,观其气息像是修行者,前途大有可为之处,怎么就跑到街边算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