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彬蔚:“是不能搬。你看这屋舍即知住于此地的村民穷困,怕无一技之长傍身,只会种地而已,到其他地方去哪来的地种?难能谋生,不如留在此地伺机行事,尚有生机。”
说话的弟子叫裴茗,能被挑出来参加北狩的弟子无一不是天赋出挑心性上佳之人,否则和送菜有什么差别。
裴茗和他这个年纪满脑子想着飞剑升仙的少年一样,难以想象世上还有这样窝囊没用的人,细一想又觉得陆彬蔚的话颇有些沉甸甸的有理,茫然啊了一声:“您懂得真多。”
江景行虽不着四六,好歹是裴茗那个年纪经历过来的,区别是裴茗想着御剑飞仙,他想着天下第一,插话道:“别听他瞎说,说不定人家恋旧不想走,或者满怀一颗爱国之心,誓死捍卫大周的每一寸领土说不定也是有的。”
裴茗脑筋转了过来,感同身受般道:“要是谁想抢剑门的地盘,我肯定也不会走啊!”
方临壑的眼光冷飕飕似出剑时带起的劲风般飘过来。
这回连谢容皎都看不过去:“师父,优游阿兄说得的确有理。”
这样想裴茗就十分同仇敌忾,自觉有“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胸怀:“等我修为有成之日,定要挥剑斩退荒人,让他们理直气壮待在自家地盘上。”
陆彬蔚微微一愣,那张普通到最多称一声五官端正的面容温和。
其实裴茗不懂那些农民想什么是正常的。
他自小活在飞天走地的神通里,活在先辈光辉万丈的传说里,活在师兄师姐和自己问鼎天下的雄心里,哪里懂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是个什么滋味?
哪里懂有人为了几亩贫瘠薄田,宁可在此处朝不保夕一辈子,也不收拾行囊潇洒行路,也不向那些宵小贼寇一剑斩去?
不是说他这样不好,不是说此地农民有多好,该是多为生活所迫本性善良淳朴的好人。
只是谁不是活着呢?谁不是为了活着呢?谁不是为了活好一点呢?
方临壑恨不得把小子无状,丢人现眼八个字摆在脸上:“既然如此,还不速速去练剑?”
裴茗脑子不好使,运气倒是不错,没等他来得及体会下方临壑式地狱练剑,恰好有佛宗弟子路过。
既答应杨若朴替他看护剑门弟子,江景行便将身上威压调整至大乘期,佛修中领头的年轻僧人向他行晚辈礼:“弟子无印无用,奔波至此累得一行人精神有些损耗,思及北荒险恶,欲暂于此处住一晚,不知长老可否应允?”
他长眉细目,面部线条柔和圆润,宛如神台上宝相庄严的佛。
这小小村庄今倒是蓬荜生辉,聚集九州四秀其二。
“有什么不可以的。此地本非我之所有,哪来那么多讲究,莫非还要跑去问问逃跑的村民介不介意?”
江景行年少时被佛修说得多了,难得有机会借着剑门长老的身份训一训佛修,怎么肯错过?
好在谢容皎及时递了碗茶给他,示意他闭嘴,从江景行嘴里抢救回了剑门形象。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的道德节操一直比江景行高尚很多。
等茶汤入口,江景行才体会到个中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