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皇宫大阵非但神龙之气凝实得与上次简直是天壤之别, 对谢容皎这等灵感敏锐的人来几成涌浪扑面而来, 更有说不明道不清,却绝不比龙威差的气息掺杂在里面。
两道气息出乎意料协调, 阵法威力当然是翻倍上增。
绝不比江景行满城的浩然剑差。
谢容皎也不觉得自己能破阵而出。
如周煜所说,姬煌是个极惜命的人。
所以从不会做没有把握, 相反还会推自己入火坑的事情。
姬煌也不在意谢容皎发号施令一般的口气, 彬彬有礼一笑:“世子请。”
吓得跪趴在一边的内侍赶忙手足并用地爬起来, 走在前面引路。
“所为何事?”
谢容皎不认为和姬煌有什么客套寒暄话好说。
事实上要不是皇宫的大阵拦着,镇江山也不会安安稳稳待在鞘中,恐怕早早按耐不住照着面给他来一下。
姬煌不答。
他慢悠悠地一步一步走上紫宸殿正殿丹墀,像是很享受这种被层层台阶,和台阶上铺得游龙绣凤, 织金麒鹤地毯拱得高高在上, 不可一世的感觉。
或者说是享受一步步走上权力巅峰, 将生杀予夺的大权渐渐紧握在掌中的快感更妙更贴切。
他走到丹墀的最尽头,赤金龙椅的前面,转过身来,衣摆上日月山川的十二章纹恰好在地毯麒麟口中打了个旋儿。
姬煌居高临下俯视谢容皎,笑道:“哪怕是现在我为北周之主,我依旧是很羡慕世子的。”
谢容皎“哦”都不想回他一个。
他并未因姬煌的俯视而生出着恼羞耻、紧张不安之心。
本来谁高谁低,谁上谁下,就不是简单的一层丹墀,一席龙袍可以解决的事情。
“世子是长在云端的人,你生来尊贵,众星拱月,我知道那是种多么难得的快乐。”
他当然知道。
因为在怀帝未死之前,姬煌是北周上下人人追捧的太子,要是谁得他一句稚声稚气的赞许,那是能一步登天的事情。
直到后来北周至尊的性命戏剧性般了解在江景行手中,他一步从仙境被打入地狱。
姬煌入神注视着紫宸殿大柱上花团锦簇的吉祥图腾,恍然未觉自己唇边的笑意已探出它狰狞的爪牙:“就是知道,所以才不甘心。”
“凭什么我在床上担忧得辗转难免,害怕明天自己就被叔父赐下一碗毒药鸩酒的时候,你在凤陵摘星楼阁里不知烦忧,大把人盼着你露出个笑脸?”
“凭什么我讨好着叔父姜氏,不敢露出半点真正性情,温良谦恭讨着朝臣赞许,供奉喜欢,生怕踏错一步路,说错一句话就要永堕无间深渊的时候,你能爱憎随心,想给谁脸色看就给谁脸色看,从没尝过哪怕一星半点委屈的滋味?”
冕旒在通天冠上摇摇晃晃,姬煌波澜不惊的表面功夫终于破功,激动向前踏出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