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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余生 陈之遥 1020 字 8个月前

    因为身份牵扯太多,他并不想亲自出面去做这件事,只在脑中将身边可以相托的人过了一遍。

    帮派里的人先筛了去,还有吴予培是必定不肯的,他一笑而过。再往后数,似乎也没有太多的选择,很快便想到唯一合适的人选朱斯年。

    理由很是简单。

    首先,朱斯年有钱。身为商会法律顾问,朱律师与人谈话,两个钟头就是一根金条的价钱,办两件小案的报酬足够买一辆汽车,没有人会怀疑他替锦玲赎身的财力和诚意。

    其次,朱斯年有身份,由他说上去谈价钱,雪芳的姆妈不会太不给面子,贪心报出个天价。

    最后,也是最要紧的,这位耶鲁师兄虽是留洋回来,却从不以狎妓为耻。一年前两人才刚认识,朱律师便坦白说过,自己十六七岁时就被家中长辈带去书寓学做人,男女那回事的开蒙便是与堂子里一位色艺出众的清倌人。

    不知道为什么,唐竞总有一种印象,朱斯年不像其他出入书寓的男人,世俗到猥琐的地步,倒有种旧时代文人的做派,家中的只是妻子与母亲,书寓里的却是知己。也只有这样的人会理解他做这件事的初衷,就算是圆锦玲的一个梦吧。

    于是,那天中午,唐竞便去麦根路上朱斯年的事务所拜访。

    朱律师在那里开业已有十多年,事务所的门面与排场都不是其他同行可比,就连门口的看守都是包紫红色头巾的印度巡捕。巡捕房是很实惠的,谁为租界贡献了更多的税金,谁便可以享受更高级的保卫服务。推门进去,事务所里面的装饰却又是中西合璧,一看便知道是朱斯年的口味。校碑补帖,网球跑马,藏书弄玉,击剑弹琴,本就没有他不会玩的。

    早在耶鲁读书的时候,唐竞就常听人提起这位学长。留学时的朱斯年因为穿戴玩乐实在出挑,以至于被后辈的中国留学生回味了十多年,在那些传说中,与他同窗的美国学子都当他是清宫里哪位王爷家的儿子。

    此时在事务所,朱律师总算没有穿长衫,身上亦是三件套西装,挂着金表链。人虽已是中年,身姿仍旧清瘦挺拔,一望便知是多年养尊处优悉心保养的结果。

    你今天怎么来了?他看见唐竞便是笑问。

    唐竞并不直说,只邀他出去吃饭,在饭桌上敬了酒,才把来意表明。

    朱斯年一听,果然好一通揶揄,夸奖唐竞到底是开窍了,且眼光老道,苏锦玲确是个难得的。

    唐竞并不解释,随他取笑,心知自己没有错看,这件事也只有朱斯年可以相托。

    朱律师本就是极其健谈的人,再加上喝过些酒,更加多话。两人那一顿饭吃了许久,席散时已将近下午三点了。

    唐竞再三致谢,送走了朱律师,又回到哈同大楼。他走进鲍德温事务所,才刚在自己的隔间内坐定,秘书便递来一张字条,纸上抄着一个名字与一串号码是他不在的时候接到的一通电话,来电的人是魏郑事务所的郑瑜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