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周子兮睡得很不好。想来也是难怪,长大以后,她还从未与另一人一起躺在一张床上过,更何况还是个男人。
很长一段时间,她毫无睡意,又不敢动,只是在黑暗中静静看着他的侧影,心想这人真是连酒醉也醉得沉默。
这一夜,她只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含糊的一句你回来了啊?或者你总算还是回来了。许是因为婚礼上喝的那些酒,仅在须臾之后,他究竟说的是哪一句,她竟然已经不能确定了,只觉太阳穴突突跳着,与一颗心跳在了一处,直到楼下的落地钟隐约敲过三下,方才浅浅睡去。
醒来时将近正午,却发现身边已经空了。床单与枕头上留下褶痕,是一个男人的印记,手摸上去,早已没了温度。要不是身在一个陌生房间里,婚礼上那身白裙还在床边沙发上搭着,她简直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叫醒她的,是卧室外的敲门声。娘姨隔着门说,大小姐已经来了。
周子兮起身,坐在妆台前梳头,那娘姨便进来收拾。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娘姨在铺床的时候着意检查着床单上的痕迹。她在镜中看着,娘姨抬眼,恰遇上她的目光,倒也老吃老做一点惊慌都没有,继续做完手上的事情,就退出去了。
待她穿好衣服下楼,便看见张颂婷正坐在小客厅里喝着茶。朝向后院的落地窗开着,看出去满目翠色,初夏的风裹着花香柔柔吹来,十分惬意。
子兮,过来坐啊。张颂婷看见她便笑着招呼,倒像是真正的女主人一样,只是一双眼睛太不安分,一上一下打量,似是清点估价。
周子兮起床气正重,也懒得答话,只是走过去在桌边坐下,由着佣人在她面前摆出早餐。
怎么,不高兴啊?张颂婷看着她的面色,却是笑意愈浓,甚至开口劝她,你也别着急,昨晚是锦枫里那帮男人不好,一个个地全都盯着唐律师敬酒,他实在也是喝多了,不是存心冷淡你。
周子兮自然听得出话里的意思,这才确定刚刚卧室里的一幕并非是她的错觉,那娘姨真的是在检查床单上的痕迹。她十分鄙夷,但心里确有一处无有着落,恰好就被趁虚而入了。
等到张颂婷告辞离开,周子兮已经全无胃口,叫佣人撤了餐食,又拿出书本温习。
恰好那娘姨从眼前走过,周子兮叫住她道:主人家在的时候,不该收拾房间。
可是大小姐说娘姨脱口解释。
哪家的大小姐啊?周子兮反问。
娘姨一时语塞,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转身出了小客厅,跑到外面追上张颂婷,两人又在一处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