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能微妙地明了自己其实和谢怀风有相同的初衷,只不过谢怀风有条件能置身事外,而贺文竹却不能。贺文竹的父亲贺忠是“前朝罪臣”,贺忠人如其名,多少人不信他能有不忠之心,但先帝一意孤行,将这位老臣直接判了死刑,并抄家连坐。当时先帝已然久病在身,贺忠在朝堂上多少朋友,却不敢直言触怒圣心,只得以圣上龙体抱恙不得大开杀戒为由将贺家人的命拖在牢里。
那段时日贺文竹看着娘被带出去,大哥被带出去,嫂嫂被带出去,他们一个一个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轮到贺文竹的前一天,先帝找回了流落民间的皇子,还想着贺家的老臣们借此提出大赦天下,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终于想为自己积点德,大赦天下。
狡兔死,走狗烹。
贺文竹活了下来,贺家却已经没了,而被载入史书的贺忠也永远会是奸臣!不忠!贺文竹想贺忠这一辈子,一腔忠心热血全用错了地方,最终被扣上了那么大一个罪名,不知心中到底有无怨怼,但他临到死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朝着皇宫的方向磕一个头。
没用多久的时间北平王的人就找到了贺文竹。贺家还昌盛的时候贺文竹有小神童之称,他不敛锋芒,在学堂里时常将教书先生堵得哑口无言,后来为了做官开始了考取功名,还没等他考完贺家骤变。北平王掏出来一颗真心,实则早已算透贺文竹不会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他身上背着一整个家族的冤屈,北平王拿出来的筹码是等他登基贺忠案会翻案重查,定还忠心老臣一个公道。
贺文竹想翻案,他不得不“相信”北平王。可能就像现在的谢怀风一样,他不得不“相信”北平王,这关乎大周的命运,往更深说甚至关乎全大周百姓的生死存亡,他们站在一个时代的节点上,都没法精准地完全权衡利弊,只能“相信”,盲目地“相信”。
唐漠插不进去他俩的话,表情虽然还是那副冷淡漠然的样子,眼神里却不耐。他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东西,视线无意识地跟着白邙和双叶从红烧肉抢到红烧鱼的筷子,耳朵里是贺文竹不温不火的平淡声音。
“谢庄主帮了王爷这么多,在下不妨也帮谢庄主一个小忙。”贺文竹开口。
唐漠双眉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谢怀风看不下去白邙和双叶两个,以极快的速度出手将他们正争夺的最后一块鱼肉夹到了郁迟碗里,他记得郁迟喜欢吃鱼,然后淡淡抬眸,“贺大人此话何意?”
“想必谢庄主也有自己的门路知道些当年的事,只说不准与我知晓的还有未重叠的部分。”贺文竹扯唇一笑,“和帝急病驾崩,早先虽偶有小病不断,太医却从未表示过有性命之危,而和帝驾崩之时身旁恰巧只有先帝一人,先帝并非前朝太子。前朝太子端王德才兼备,礼贤下士,颇受和帝喜爱。”
“和帝没有理由将皇位交给先帝,但遗诏却分明是要端王辅佐新帝左右。端王虽有帝王之才,却碍于愚孝,奉那封遗诏为天命,被先帝赶去南方软禁。端王就是现在的南平王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