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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庭外走来一位鬓发灰白的老者,步子稳健,丝毫看不出年长者的虚乏病态,似乎并不在意二人之间身份年龄的差距,端了盘才刚洗净,皮上还沾着水滴的荔枝近前来,趁着水还未结成冰,便剥了几只个儿大饱满的果肉,用银碗盛了,推到了青年面前。

    “这可是冬日难尝的滋味,古有杨贵妃喜食荔枝,便有情种玄宗为博美人一笑,不惜损去世间难得的良骏宝马。今又有缙王为让情人恢复元气,不惜豁去圣宠,劫了快马送回京中的一车荔枝,还亲自下厨做了颇具创意的珍馐美馔,任谁听了不得酸上一句。”

    君子安两指拈起一颗晶莹剔透的果肉,送到眼前看了许久,才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了滋味。

    银碗装盛,使得寒气深入,这一口凉丝丝的甜,含进口中是满足不假,可那清润之味入了肺腑,却成了彻骨的寒,冻的人心发颤。

    “大冷的天也在外冻着,看来你是决意彻底变成他了。”

    君子安抬眼一瞥秦之余,眉眼间是股惑人的媚意,“老侯爷说笑了,这世上只有一个君子游,任谁都是替代不得的。这一点,您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对方却是报之不屑的一笑,“假冒的总归不比正主,你学的再想,也成不了君子游,在天下人眼中,只是个笑柄罢了。”

    那人不以为然,翘起一只脚来踏在石凳上,揉了揉已经冻僵发青的腿。“正主死了,假冒的也会成真,这么简单的道理,侯爷总不会不懂吧?”

    “可你学得有几分像?除了京城那些对他一无所知的百姓,有谁会相信你蹩脚的演技?”

    君子安话中带了些不悦的语气,一口一个“是”的搪塞着,“您说的对,君子游哪儿都好,有个精明的脑袋,有双好使的眼睛,有着讨喜的性子,还有个爱他如痴的缙王,处处都是我比不得的。可是现在呢,他生死未知,很快就将困死京华,到头来,君家……不,是林家的后人还是只有我一个,能与宫里穿黄袍的那位争一争屁股下边那把椅子的人,也只有我。”

    秦之余从盘中抽出一根长枝,稍显枯萎的叶片下藏着一对长在了一起,生得一模一样的荔枝,就连皮上红绿相间的色泽都相差无几。

    他看了许久,将坠着果实的枝子递到君子安手边,斟酌了措辞,才道:“生了一双,是缘分。世上没几个人能有幸遇到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何苦赶尽杀绝。”

    “另一个自己?呵,别太抬举他了,一个肆野间长大的下流莽夫,怎配与我相提并论。这世上从来就不需要一模一样的事物,天生相似,就活该损去一个,让活的长久的那个成为唯一。”

    君子安怒极,拳头落下,毫不留情碾碎了离他较远的果子,随着果汁四溅的还有猩红的鲜血,连荔枝皮上的粗糙纹路都能轻易刺破他的手掌,可见他是娇生惯养的久了,早成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人。

    他抽出帕子,细细擦拭了指间的脏污,而后缠到伤处,不消片刻,帕子就被浸透了去。

    见了此情此景,暗中窥视了全程的一人终于忍不住大笑,从黑暗的角落里露了面。

    秦南归戏谑道:“伤口难愈,血流不止。君子安,你以为自己是什么长命货不成?”

    “一分一秒,我都要活的比君子游更长久!”

    “所以为了达成所愿,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动手让他死在自己之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