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清河端着碗,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满目一片刺眼的红……是血,全都是血……
慌乱中,瓷碗砸在地上摔得粉碎,苏清河茫然望着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还是烫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耳边姜炎青焦急的呼喊逐渐远去,视线中的双手也变得更加稚嫩,同样是满手血迹的熟悉场面……记忆回到了君子游第一次毒发时。
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突然发病,吓坏了众人,得到消息的苏清河死命地赶去花楼,抱起了那个被众人忌惮着,不敢轻易靠近的羸弱少年。
他把他抱在怀里,一遍遍呼唤着他的名字,那人似乎是在梦魇中见到了朝思暮想的至亲,明明虚弱得连哭都没了力气,却还是紧闭双眼,无助地流着泪。
苏清河看清了他的唇形,他在说:“哥哥,爹爹,我好想你们……”
出于恐惧,苏清河下意识逃避,封存了这段记忆,如今往事如潮水般涌了出来,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当时重复了足有上百次的话。
他说:“子游,我也是你的哥哥……”
猛然回神,苏清河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拉住了那人,分明从前都是他为人暖手,如今因为心慌而两手冰凉的人成了他,反而是需要君子游滚烫的体温去暖化他心底上涌的寒凉。
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他的病状已经趋于稳定,正眯着眼睛,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为他施针的姜炎青。
越是到了生命的尽头,对人世的流连就越发深刻,君子游并不畏死,却有些不甘心,“我该死,但我还不想死。”
话音虚弱,只有苏清河听得真真切切。
“我在以我的方式保护你,我希望名册上所有的幸存者都能长命百岁,也包括……”
话未说尽,房门便被人从外推了开,寒风灌入,苏清河下意识挡在他身前,然而走进来的,却只有单枪匹马的一人。
君子安抖了抖衣衫下摆的褶皱,昂首挺胸地阔步迈近,并没有多看他那苦命的弟弟一眼。
“病恹恹的弱秧子,逞英雄给谁看,你以为你这身板子能挡下什么刀枪?自作多情。”
苏清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似是希望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多少说些好听的让人心里好过些。
可惜对方看透了他的心思,却并不打算给他这个面子,顶着与君子游一模一样,却富有生机与神采的脸,居高临下地命令:“活下去。”
连他自己都为之一震,不是“滚到我身后去”的恶言,也不是“别夺走我弟弟”的哀求,短短三个字,将他多年来处心积虑的谋划付之一炬,他功亏一篑,可他并不失落。
活下去……既是初衷,也是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