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也的的确确淡忘了一些重要的回忆,如果没有今日的死别,不知要等到何时,他才能想起这段被血缘紧缚,却也因误解而蒙尘的过去。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几个能彼此报以真心的知己呢?
值得铭记的过往,的确不该被封存。
恍然回神,萧北城惊觉自己无知觉间已经拉住了垂死之人的手。
一如从前那般,温热、坚实,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人的手竟然变得这么小了……
……不,变得不是他,而是自己。
“皇叔,”他轻声开口,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我还能……还能为您做些什么。”
萧景渊牙关紧咬,隐忍着莫大的痛苦,艰难将头偏向他这一侧,在出气多进气少的剧烈挣扎中开口,吐出了一个名字。
那声音轻得几乎让人无法听清,但在萧北城耳中却是那般清晰,那般沉重。
随着话音落下,萧景渊的命途也走到了尽头,一代帝王,终是落了个暴君的恶名。
明狱小退三步,压着叹息,尽了他身为人臣最后的职责。
“皇上,驾崩。”
他声音轻得尚不如掷地之针,话音散在风里,听得并不真切,但足以让在场每个人感受到帝王之死的悲哀。
即使远隔着大半宫苑,君子游依旧听清了他所宣告的噩耗,咬牙坐起了身。
江临渊自他身后而来,为他披了件厚衣,替他系紧衣带。
死者为大,即使是权臣,也容不得不敬。
那人捏着他的手,眼神无措而迷离,舔着干涩的唇,愣了半晌,竭力让自己接受这个现实,在众人的茫然中开了口:“沈祠,扶我起来。”
沈祠就在距他三步开外处呆着,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江临渊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唤回了他不知飞到哪去的意识。
“啊,哦……”
沈祠讷然来搀扶君子游,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完全顺着那人的心意,甚至忘记他腹上还开着口子没有缝合,就像根木头似的做了他的拐杖,看他一瘸一拐走到人前,缓缓跪下。
不知是被突如其来的噩耗震惊,还是担心太早表明立场会成为被人清除的祸害,明狱出言半晌,都不见有人反应,哪怕是那侍奉了许久的宫人。
唯有君子游跪地,稽首,按着腹部仍在流血的伤口,三叩而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