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萧景澜难过的并不是母妃的打骂,而是他确确实实如她所说,没有能耐留住父皇的心。
他固然只是母妃用以争宠,为往后余生,甚至是为外戚势力打下基础的工具,可这个工具也怀着不被人理解的理想。
他只是想享受真正的父子关系罢了,为何连这样微不足道的愿望也成了奢求……
他遵循母命,前去拦了父皇的车辇,御前侍奉的总管瞧不上他,冷嘲热讽是要他认清现实,早日放弃,也有那心善的太监好言相劝,说他不必在大冷的天儿里作践自己,皇上想见总会见的,若是不想,那恩宠与福分求也是求不来的。
可他谁的话也不肯听,就跪在御前,抵死不走,总管无计可施,便命人将他“请”了下去,推搡之间,混乱与吵闹惊扰了御辇内微醺小憩的父皇,那人掀开帐帘看了一眼便动了气。
他原以为父皇的火定是朝他这个不懂事的儿子来的,会劈头盖脸斥责他一通,惹个不好还是要挨板子的,可他万万没想到,因不满而丢出的茶盏,竟是朝着那总管打去的。
父皇缓缓步出车辇,俯身扶起跪在御前的他,捏着他的下巴,端详着他脸上红肿的指痕。
“这么晚了,不回宫歇着,到这儿来拦驾做什么,外边天寒地冻的,冻坏了你母妃就不心疼?”
所向披靡的帝君,果然一眼看透了真相,他不敢回话,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罢了,来都来了,随朕同行一段吧。”
父皇九五至尊,竟在大冷的天与他信步闲游,问起了他的近况:“方才在席上见你连句话都不肯说,可是对今年的菜色不满,或是对人有什么不满?”
当时他一时冲动,竟没有顾及尊卑长幼之别,斗胆说出心声:“不,只是对自己不满。”
“哦?如何不满。”
“儿臣……儿臣没本事取悦父皇,又无争宠之心,性情内敛,过于平庸,想求父皇垂怜,却羞于表达,连自己内心渴求的事都不敢追求,儿臣……”
越说下去,他的头便越发的低,接下来的话都含在口里,模糊不清,连他自己都没有听懂。
但父皇却好似明白了他的心意,睨着他的侧颜,打量着他的反应,没有为此停下脚步,仍是悠哉悠哉。
“在寻常人家,中庸是不可多得的福分,可惜在残酷的皇家,样样不出彩,项项不出众便只有等着被人害死的份儿。你已经不小了,该明白追寻那些镜花水月般不切实际的东西只是空谈,早点面对现实,对你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