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杆上,以麻绳缚着一个人。
白华那身雪白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被血染得看不出原先的颜色。他垂着头,青丝在风中散开,不知是昏迷了还是醒着。
数日前,昏暗的刑堂之内,九重殿的叛主大刑曾在这具身躯上碾压过一次又一次。酷刑撕裂了细皮嫩肉,打折了娇弱的骨头,叫这个养尊处优惯了的美人儿无数次地惨叫哭喊,崩溃挣扎,痛昏过去又痛醒过来。
如今他被高高吊起,像一串已经不能发声的残破风铃,轻轻地晃啊晃,血就滴答滴答往下落。
燕洛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白华的惨状并不能让他皱一皱眉头,只是嗤笑一声:“原来大名鼎鼎的楚殿主,也能这般心狠手辣。”
楚言负手而立,淡淡道:“比不得燕教主铁石心肠。”
燕洛哼了一声,阴沉沉笑着说话:“殿主谬赞,不过……今日叫燕洛前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人肉旗杆子么?”
楚言沉声道:“三日酷刑,他什么也没说,痛到极处时,他便不停地哭着只叫主人。”
燕洛挑眉:“所以?”
北侧山崖之后,一片密林之间,停着九重殿的马车。
墨刃裹着裘衣坐在车内,沉默着垂眼不语。就如林昀说的那样,他的身体衰落得很快。
秋槿在旁陪着他,听着那头的声音,忍不住唾道:“老天,我单知这个燕洛不是东西,没想到竟能这么不是个东西!?”
墨刃还是不语。他早就料到这种结果,毕竟前世白华在九重殿蛰伏了十年之久。
燕洛舍得让他在九重殿蛰伏了十年之久,哪怕曾经有一次,自己的剑几乎就能刺穿白华的心脏。
所以这次,想必也……
“燕洛,孤无意与你废话。”
山崖前,几息沉默后,楚言率先开口,“一命换一命,交出孤的侍卫所中之毒的解药,白华给你带走。此后只要巫咸不犯中原,之前种种毒计,九重殿可以既往不咎。”
燕洛惊奇地笑了:“楚言,你竟愿意为了一介卑贱侍卫,做到这个地步?江山换美人,九重殿主还是个痴情人呐。”
“不过……”他抬头看着被吊起来的白华,看着那根被血浸透了的麻绳,唇角冰冷地一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我要换他来作甚。”
今日阳光甚好,过于灿烂的光照进眼底,叫人眼眶发酸。
燕洛眯了眯眼,暗想:我要换他来做甚。
就在这片刺眼的阳光里,他似乎看到年幼的钟华软糯地笑着,伸展双手讨抱,叫他:“燕哥哥!”
燕洛是后来才知道,由于教内修炼秘法,钟华自幼被关在毒虫窟里,和五毒之虫百药之草一起长大。
明明是个玉人似的小孩,性子却极聪颖极阴狠;可若真说这是个歹毒阴险的小怪物,又似乎过于单纯了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透出的是毫不遮掩的寂寞。
这孩子不懂善恶正邪,只懂听话。只有听话,才能叫他教主爹爹,夫人娘亲和各位性格古怪冷僻的叔叔伯伯们多看他一眼,多对他说句话。毕竟,人的脸比虫子耐看,人的声音比虫鸣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