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知道吐出来的是什么,意识是半昏迷的,只记得喉咙里全是甜腥味道。
好像这场折磨不会结束了。
夜没有尽头,风雪也没有止息。
苦海浮沉之中,忽然当啷一声清脆声响。
是他的剑,主上临行前给他重铸了墨,原本悬在床头的此刻被碰倒下来了。
墨刃用最后一丝气力挣扎着,他爬向那柄剑,伸出手,仿佛要抱住唯一的浮木。
那柄剑,那柄主上予他的……
那些前世又向他涌来了,他先是看到了明媚过头的阳光,看见年幼的主上黑袖一拂,将这把长剑掷下来。
从此他有了名字和主人,这不是他一生的起始,却胜似一生的起始。
他看到了和主上少年相伴的岁月,后来白华出现了,醉生梦死疏远猜忌,直到那一剑绞碎丹田。
那时他疼的啊,他真的疼。墨的剑身是冰冷的,像淬了冰,是疼的。
很快他看到了偏殿日复一日的欺辱,那些脏累的活计和欺软怕硬的奴仆。
断了筋脉后的手足总是疼得令人发疯,而他身上的病越来越多,越积越重,他再也没能碰过剑。
最后他看到了封山的鹅毛大雪,还有红灯笼,还有滴血的刑架。
血流下来,血停了。
雪落,雪停,他也不再冷了。
他不再冷,不再痛,不再悲伤,不再怀恋。
好像这两辈子从来没有一刻像如今这样安稳过。
然后……
他似乎看到了一条河,水波温柔地呼唤他;那河上笼着雾,雾里弯弯的一道桥,桥对面隐约有歌谣传来。
楚言站在桥头,眉眼温柔,披一件织金九重云纹的玄黑长袍,洒然散着发,俊美而自在,恍若欲乘风升仙而去。
“阿刃?”
墨刃怔了一下,刹那间,他竟似从那种朦胧安详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似的。
他上前两步,慌张地叫了声:“主……主上!”
他叫了这一声,楚言就从桥头走下来了,竟像是很乖地听他话似的。
殿主分开雾气来到侍卫身边,伸手珍重地碰了碰墨刃的脸颊,神色万般依恋地道:“阿刃,孤好想你。”
墨刃一把握住楚言的手腕,怔怔道:“主上怎么在这里。”
楚言皱了皱眉,他似乎有些恍惚,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还是落到墨刃身上:“阿刃又如何在这里?”
墨刃张口结舌,像是清醒又像是迷糊。他答不上来,却也握着殿主的手不肯放,半天才小声说:“主上……随阿刃一起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