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隔天,他们在最不该相遇的地方相遇了。咦,大师,你也来偷宝贝吗?你也是?真巧,一起埃
古怪对话发生在了任万银用来藏宝的屋子里,任府热热闹闹举办着捐赠大会,他们却在这儿不期而遇,巧合让邢欢跌落回了现实。他无疑是理智的,他们是合伙人,是带着各自目的撞到一起的láng和狈,或许还能算得上是朋友,唯独如同你的男人那般有够嚣张的亲密称谓,他们配不上。不用不用。你比较劳苦功高,你拿吧,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满屋子的奇珍异宝,看得她眼眸不断放光,可邢欢还是适当表现出了谦让jīng神。是吗?你脸上这伤也是上回碰巧路过时挨的?他微笑,不留qíng面地揭穿她的蓄谋已久。
在他面前撒谎,就像在鲁班爷爷跟前班门弄斧。所以,邢欢选择了坦白,其实是这样的,这些宝贝我都不要,你喜欢尽管拿,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只要一块石头就好,你有没有瞧见过?据说是紫色的,好漂亮的。很值钱的那块?想也知道,她要的东西不会廉价,他理所当然地问道。对对对,你拿了?没见过。大师,别闹了,我们好歹也曾有过一天夫妻名分,你怎么忍心为了一块石头和我撕破脸恩断义绝?呸!没见过他怎么知道很值钱?贫僧忍心。他眉儿一抬,看她吃了憋顿时无言的模样,忽觉好笑。
邢欢活像被人qiáng塞了只苍蝇到嘴里般,准备好的话因为他的无qíng,只能硬生生吞回。她知道自己没有让男人怜香惜玉的资本,但是那又怎样?哼!她又没要和他谈qíng说爱,在平等互利的关系下,她不需要姿态太卑微。谁管你忍不忍心,大不了把五五分账的银子还给你,我不要了,只要那块石头,你给不给?
他浅笑耸肩,示意自己爱莫能助。呐,别把我惹急了,不然我什么极端事都做得出!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老gān爹拆穿你微笑叫嚣喊到一半,她视线微微偏转,落在了悟色脚边那个看似沉甸甸的大袋子上,你也太过分了!背那么大的袋子来装宝贝,还装得那么满!我就不信那么多东西里会没有一块石头。
有了亲眼验证的机会,邢欢大喇喇地蹲下身,动作粗鲁地扯开他的袋子。
红色碎邪金猫眼念珠,上等货!琉璃钵,上等货!紫檀木鱼,上等货!他也太会挑了吧。渐渐的,随着包袱里的东西一件件被拉出,邢欢开始觉得不对劲,鉴赏宝贝的闲qíng也逐渐褪去。绿袈裟、绿袈裟、绿袈裟、还是绿袈裟
没有银子,他把所有骗到的银子都留给她了吗?她应该开心的,可无论怎么努力,邢欢就是弯不起嘴角。原来,即使苦笑,也是一件需要耗费心力的事。欢欢妹妹,没想到你对贫僧的袈裟那么爱不释手。实在喜欢的话,可以拿一件留作纪念,贫僧不介意的。但请不要那么用力扯它,好吗?
轻巧语气换来她的茫然抬眸,怔怔与他对视了许久,在那道刺目微笑里邢欢总算找回了失落的声音,你要走了?有问题吗?大师通常该在功成时身退。
所有的一切,经由他的唇过滤后彷佛都变得理所当然,就连邢欢都忍不住鬼使神差地反问自己,有什么问题吗?该骗的都骗到了,他还留着等吃年夜饭吗?想着,她挤出gān笑,是哦,那走好,要不要我送你一程?不必了,我们还没熟到梁山伯祝英台的境界,没必要学他们十八相送。
言词间的洒脱就像在讥笑着邢欢的拖泥带水般,她嗤了声,反击道:你能这么想最好,其实我也没空送你。呐,我这个人很懂感恩的,跟你玩还挺开心,这东西你拿着,谢礼。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头也不抬,随手一甩。
悟色默契地伸手,稳稳接住,打量了些会。是个钱袋,耀眼的红,上头用金丝绣着海棠花开,有bī人的富贵。花团锦簇中嵌着个大大的欢字,每一个笔锋,都看得出执针者的用心。花纹有点俗。他摇了摇头平心而论,在瞥见邢欢因不满而瞪大的眼瞳后,立刻奉上了个璀璨笑容,贫僧就勉为其难收了吧,要不要回礼?不稀罕。真贴心,贫僧也舍不得送。他眼眸下落,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蹲在地上的邢欢,伸手轻拍了下她的头,柔顺青丝在他指fèng间如流沙般溜走,他弯了弯嘴角,屈指缩回手,这段日子我也玩得挺开心,有空再找你玩。
一举一动,就像在安抚豢养的猫儿般。邢欢别扭地偏过头,蹭开他扰人的手心,不甘示弱地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大师,别闹了,你还真当我没相公可以玩吗?你见过有人放着真品不要抱着赝品满足的吗?哦对,你有相公,贫僧都快忘了。没事,jīng神出轨不算什么,佛祖会原谅你的,跟你相公在一起时,还是可以继续想我。不过也别太想,意思意思点到为止就行。那麻烦大师多帮我们俩烧烧香祈祈福,生了儿子认你做gān爹埃客气客气。有机会我也生个,让你过过做gān娘的瘾?不用感动,礼尚往来。很明显,在这场jiāo锋中,邢欢率先落败了。
她在qiáng颜欢笑,而面前的悟色却是连眼眉都染着笑意。她闭上嘴噤了声,终究是无法做到像他那样扰出一池涟漪,偏又可以滴水不沾衫。
咬着唇,她埋首沉默了片刻后,没能忍住地压上前踮起脚尖用力抱住他。
认识至今,这还是邢欢第一次那么切切实实地抱他,偏过头,她用脸颊轻蹭着他的肩窝,感受着他蓦然的僵硬,竟还能苦中作乐地品尝到一丝餍足。绽放在嘴角上的笑容很快又焉了,她用含糊不清的言词咕哝了句:大师,以后都见不到你了,是不是?
这场景于悟色而言并不陌生,离别之际女人的投怀送抱,他享受过很多次,但这是他唯一没有推开的一次。面对她放低身段的询问,他选择了沉默。以后相公再骂我、只给我吃gān粮,也不会有人带我出去吃烤鱼了,是吗?死女人!玩什么悲qíng!很好玩吗?唔,那你有空真的要帮我多烧点香,要保佑我幸福、保佑我相公以后会懂得珍惜我,保佑我和相公尽快dòng房,保佑我dòng房的时候不会太疼,保佑相公他真的那么好吗?他没有见过那个砍柴的,短期之内也不想见,徒惹心烦。尽管如此,那一次隔着门板的jiāo锋,他依旧能肯定她不幸福,那个男人也给不了她幸福。
他不懂,不懂她为什么被这样对待,仍然能在短时间内就消气,仍然还要执迷不悔。很不好。不懂温柔、不懂làng漫、永远那么高高在上,让她无时无刻都觉得自己很卑微。她眼里的赵永安的确算不上好,更谈不上会是个好丈夫。那你的眼睛是被屎糊了吗?大师,你失态了吧?这话,让邢欢怔了怔,他虽然看起来不像个和尚,可说话从来都是清清润润的,像这样明显透着怒意的话音,着实和他的气质相悖。她揪着眉头歪过头想了许久,然后无奈失笑,你不懂的,有些人吧的确说不清哪里好,可就是注定了的。我这辈子背信弃义的事做得太多了,唯独对他不可以。嗯?信誓旦旦的话,他听不太明白,也觉得没必要去搞明白,我是不是有说过,即便是注定,也愿意陪你颠覆?欸?的确是有说过,但他颠覆的方法,她实在很难接受走了,我赶时间。他忽然弯起嘴角微笑,收住话端,也控制住越来越不对劲的气氛,伸手拉开还缠在身上的女人。
漠然丢下话后,悟色转身头也不回。
被无qíng推开,邢欢眨了许久的眼帘才回过神,手悬在半空,收放皆不能。她想攥住他的衣角,可凭什么呢?她想像他一样,洒脱说我赶时间,但她没有那般四大皆空的修为。大师,说过的甜言蜜语总有一些是能当真的吧?如果我真是个短命鬼,你会不会为我送终、替我超度?还是说我该把近来的一切当做梦一场,梦醒后果断擦去记忆,于彼此而言,我们连过客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