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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女士也觉得老程确实不容易,一个人工作,养着一家子,跨省奔波跑项目,为了儿子的学业低头找人送情掏钱,还记着金秋蟹肥,刚在学校里冲着老师小意讨好了,又赶紧往菜市场跑了一趟,大包小包地拎来了林家。

    何况隔了两年多,人家这次要搬回来了,请他们一家吃个饭,理所应当的。

    可等到林夏遥洗完手,等到乌青的蟹壳在姜醋的熏蒸下熟得发红发亮,老程一家三口还没来。

    老林把锅铲冲干净,也懒得脱围裙了,摸出手机打了过去:喂,老程,干嘛呢?请你吃个饭还要我三催四请啊?赶紧过来啊,菜要凉了!

    再等上五分钟,程松柏那小铁塔一样的身高,终于带着妻儿,杵在了老林家门口。

    林夏遥从饭桌前站起来,和程冬妈妈打了声招呼,一抬头,就看见了程伯母保养良好基本见不着鱼尾纹的眼角,染得红通通的。程伯母天生就皮肤白,一哭便是我见犹怜,眼角鼻尖,都能看出痕迹来。

    程伯伯对老婆千依百顺好得很,程伯母要是哭了,那肯定是程伯伯又打程冬了。

    林夏遥扭过头去,就看到了她背后的程冬肿起来的右脸颊。程冬继承了他妈妈的冷白皮,晒都晒不黑,只会晒得发红,脸上一点伤,看得特别清楚。此刻他妈妈连哭过的痕迹都遮不住,那就更别提程冬肿起来的右脸了。

    林夏遥本来想问,你爸爸又打你了么,疼不疼?可又觉得这是一句废话,于是这话在她舌尖上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她从餐桌前跑去厨房里,把果盘拿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招待他们,假装自己没看见。

    有什么好问的呢?

    你没见过打孩子的父母吗?你没见过被父母打的孩子吗?

    其实满大街抓着人采访一下,可能一多半都有这样的经历,还会讲,父母都是为了子女好,长大了就知道,和自己亲爸亲妈,哪能有隔夜仇呢?

    但林夏遥自己的父母,从来不打她。

    程松柏有时候火气上来了,面对林重岩让他少动手打孩子多用嘴教育的指责,反驳道:用嘴说程冬他听吗?你家闺女用打吗?再说了,你家那是闺女!

    儿子打老子,那是有违人伦,可老子打儿子,那好像就是天经地义,是古已有之,三纲五常赋予一个父亲的权利。

    说是急着喊人来吃饭,可真到了饭桌前,老程和老林,两个从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如今人到中年,互望一眼,一个皱着眉头,一个穿着围裙,先一起偷偷摸摸地往楼道里一钻,摸出一根在家里被喊打喊杀禁止的尼古丁来,互相一点,深深一吸,润过肺里,再互喷一脸,谁也别嫌弃谁,各吸一口对方的二手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