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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拜托他将我挪到门口,我想亲眼看到那只鬼的消亡。

    尽管血流不止,在体内的血液都快要蒸发干净之际,漫长的夜晚终于出现裂缝,黎明的光线从群山背后溢出,天空逐渐放亮,面目狰狞的鬼在阳光的照射下痛苦地翻滚着,化为烟尘消失在我眼前。

    “鬼的弱点,在于阳光。”男人低声告诉我。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得他都不好意思抬手阖上我的眼睑,表现出一点对将死之人的尊敬。

    血沫混着碎肉在喉咙中涌动,我挪动嘴唇,问他:

    “延喜十一年(912),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男人愣了一下。

    “那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我点点头,好像忽然有点累了,好像忽然安心下来,慢慢阖上眼帘。

    我依然存在于世间。

    有时候是村民,有时候是侍女,有时候是武家的女儿。

    漫长又短暂的人生,像眨眼一样,闭上眼睛再睁开后,世界已变得截然不同。

    在我的第一世,人们还无法理解鬼这种生物的出现。

    到了我的第二世,人们开始摸索将鬼杀死的方法。

    平安时代中叶,世间出现了第一只吃人的鬼。人类被鬼单方面猎杀了这么多年,到了室町幕府时期,终于出现了斩鬼人。

    那是我的第五世,战国时代尚未降临,但幕府的势力日益衰微,各国的守护大名各自为政,隐约有股风雨欲来的兆头。

    我出生在偏远的山村里,家里的兄弟姐妹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我排行老七,于是大家都叫我阿七。

    村里有一个习俗,到了晚上都要点起紫藤花的熏香。有谁家的小孩子不听话,就会被大人吓唬,晚上会有鬼从山上下来,专门叼走不听话的小孩。

    村里大一点的孩子喜欢讲鬼吃人的故事,晚上大家挤在一个屋睡觉的时候,胆小的总会吓得瑟瑟发抖,但愈是害怕,又愈是想听。

    我总是在故事还没讲完的时候就睡了过去,到了第二天早上,便会有人抱怨我性格无趣,久而久之,“无趣的阿七”这个称号就传扬了出去。

    那个年纪的孩子,若是没有可以取笑的对象,就像年幼的虎崽子,没有可以磨牙的骨头,浑身上下都痒得很。

    我的邻居是个沉默寡言的鳏夫,年轻时左腿染了疾病,走起路来有些怪异。村里的孩子总喜欢追在他的身后,一边高声笑闹着,一边一瘸一拐地模仿他别扭的姿势。

    一天夜里,沉默寡言的男人熄灭了家里紫藤花的熏香,第二天家中只剩下一滩血迹。

    偏远的山村,第一次迎来了斩鬼人的到访。

    那是一个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人,颊侧划着三道仿佛被野兽抓出来的肉痕,眼神锐利又清明。

    他没有在村里久留,将吃人的鬼制服,暴露在阳光下杀死后,他收拾行囊,再次踏上了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