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行了。”我在他身后一步距离的地方坐下来。
“我可以陪你坐一会儿吗?”
池塘中的鲤鱼在桥下的阴影中乘凉,慢悠悠地摆着绮丽的长尾。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他没有回答。这种无意义的闲聊没有回答的必要或价值。
午后的空气带着令人昏昏欲睡的香气。在没有声音的地方,院墙上的夏花一片片剥落下来。泥土吸食着花香,蝉噪在近在咫尺的远方缠绵。
我轻轻靠上他的后背,额头和他的肩胛骨相抵。
我的未婚夫身上有冷梅的香气,似有若无,掩藏在苦涩的药味底下。
“无惨。”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的照顾。
他不喜欢被人照料,也不喜欢被人当成易碎的瓷器般呵护。
我有时候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
但偶尔。
偶尔。
像这样,当我把头靠在他背上的时候。
他不会拒绝。
……
明庆六年(1497)。
从大人物们的角度来讲,这是一个没有什么历史大事发生的年头。
织田信长尚未出生,丰臣秀吉的父辈还在种地,至于德川家康,距离他的诞辰还有半个世纪之久。
不会被后世铭记的年代,是雨水和铁锈的味道。
泥泞的土地在血水中泡得软烂,雨珠在断刃上敲出破碎的音节。
死亡和重生的间隔过短,发现自己这一世依然身处战国时,我的心情有点复杂,发现自己睁眼就躺在死人堆里时,我的心情更复杂了。
茫茫雨幕中,披着袈裟的僧侣垂首敛目,为战场上的亡者诵经祈福,静默的姿态好像一棵苍老的菩提树。
那棵菩提树临到我面前时,微微顿了一顿。
我睁大眼睛。对方也睁大眼睛。
「……无处可去的人啊。」
合掌时,那个僧侣手中的念珠发出窸窣的声音。
「你为何停留于此?」
我无法回答,雨珠顺着刀镡落下来,湿漉漉地落到我的眼睛里。世界镀上一层水色的薄膜,我眨去眼睫上的水雾,听见自己开口。
「我也想知道这个鬼问题的答案。」
雨水淅淅沥沥,斗笠下的面容有着一双温厚的眼。
「如果无处可去,你可愿意跟我同行?」
那个僧侣伸出手,将我从死人堆里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