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握刀的手很温暖,贴上我的脸颊时,我才发现自己有多冰冷。
“他以为你死了。”
炭火的温度在寒冷的空气中似有若无,单薄似缥缈的白雾。
我抬起头,缘一微微敛着眼眸,声音十分平静。
可能是光线过暗,我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但现在不一样了。”
大雪纷飞的黑暗中,蛰伏着令人不安的预感。
——太安静了。
四周膨胀的寂静好像脆弱的冰,轻易便会溃散裂开。
“……等等。”我下意识地伸出手。
但我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短促的呼吸在眼前化为白雾,一如我含在喉咙里的声音,出口后就没了下文。
“没事的。”缘一对我说。
“让他来。”
染血的竹帘被寒风吹动,垂下的穗子窸窣着发出孤零零的细响。
回荡的风声微弱下去,最终静止于虚无。
鬼是具有领地意识的生物,在那以前,我没有见过成群行动的鬼。
那是一个分外漫长的夜晚。夜空中没有星辰,也没有月光。镀在缘一刀上的是燃烧的火光,划破寒冷空气的是飞绽的血花,响彻寂静的是恶鬼的哀嚎。
被无形的力量驱使着,被血液中的诅咒束缚着,那些鬼跨越黑暗的风雪和遥远的距离而来,前仆后继朝缘一发起攻击,疯狂而全无理智。
但没有哪只鬼能摸到缘一的衣角。
戴着花牌耳饰的剑士握着刀,立在大雪飘飞的庭院中央。
他一直站在那里,站在我和我的过去之间。
挥刀的瞬间,袭来的恶鬼尸首分离。
手起刀落,绯红的衣袖翻飞,干净利落的身姿仿佛向神明献上祝祷之舞的巫子,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那个身影是长明不灭的灯,是燃烧不息的火。
纷纷扬扬的大雪不知何时停了,风也不再厉声呼啸。
最后一只鬼被缘一斩于刀下时,遥远的天际破裂出黎明的光。
黑红的赫刀分开了鬼的身躯,如岩浆滚烫沸腾的愤怒,扭曲如毒蛇的恨意,在切进黑暗的天光中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漫漫长夜迎来终结,立在光与影的交界线中的身影静默片刻,收起了手中的刀。
继国缘一杀了一夜的鬼。
在接下来的几百年内,那个山村都没有再出现恶鬼吃人的事件。
……
切妻造的屋顶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