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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没有任何束缚,也没有任何目的,我沿着漫山遍野的绿色,追着落下去的太阳,一直跑到我精疲力竭,一直跑到我酸痛的四肢再也抬不起来,摇摇晃晃的视野都被汗水模糊,我最后一头栽倒在碧绿的田野间,沁入肺腑的空气每一口都带着凛冽如刀锋的气息。

    我揪住草皮,声音在喉咙里翻涌,砰砰跳动的心脏震耳欲聋。

    奔跑的感觉畅快极了,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我可以凭自己的脚去丈量这世间的任何一寸土地,不论是翻山越岭,还是横跨漫漫雪原,我可以去往任何地方,因为我再次变得年轻,又一次获得了健康。

    年轻的力量是多么令人向往啊。

    我获得了自由,我能够再次随心所欲地奔跑,再也不需要人搀扶。

    多么畅快。

    何等孤独。

    我后来在江户定居下来,在同一个长屋里慢慢老去,死亡,然后再一次重复人生的轮回。

    我没有再改变自己的名字。

    「阿朝。」

    「你以前难道还会爬树吗?」被我养大的少女笑得乐不可支。

    我有时候会在她身上见到我过去的影子。有时候人生也不是那么乏味到令人毫无盼头。

    我忍不住微微弯了弯唇角。

    是啊。

    是啊——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

    下了一夜雪的街道铺上了一层银白。呼出的气息在眼前化为白雾,如短暂的昙花一现,很快就被寒冷的冬夜夺去了温度。

    壁炉燃烧着温暖火光的宅邸被我远远丢在身后,我在深不见底的黑夜里选了一个方向,拼尽全力跑了许久。

    雪小了很多。

    细白的雪花如羽毛的碎片一样从夜空飘落,白茫茫的雪点在视野里无声地下坠,我终于觉得自己已经奔跑得足够远了,一把扯下隐藏身形的符纸。

    我大口呼吸起来。那张单薄的符纸被夜风卷走,凛冽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每一口呼吸灌入肺腑,都带着硬生生的疼痛。

    寂静的夜色听不见其他声息,孤零零的街灯伫立在茫茫雪夜里,微弱的灯光映照出飞雪的影子。

    我穿过陌生的街道,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动,急促的呼吸在耳边不断回响。

    ——我已经不打算再逃了。

    如果我留在那里,珠世的据点迟早会暴露。就算我能安全抵达产屋敷的宅邸,那又能怎么样呢?

    一辈子窝在鬼舞辻无惨找不到的地方,在躲藏中度过一生——那样的人生,我并不想要。

    夜风呼啸而来,冰冰凉的雪点落到我的脸颊上,好像有人轻轻喊了一句我的名字。

    阿朝。

    风拂过身侧时,恍惚间有人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

    但我转过身时,只有空荡荡的街道朝着我叹息。

    那一点点微弱的风,也好像幻觉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