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我转头看他。
他敛了眸中的神色,温和地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避开他的目光。
微弱的光芒在黑暗里堆积成小小的水洼,我注视着自己在其中倒映出的模糊的影子,平静地回答:“……我好像做噩梦了。”
俊国先生好像顿了顿。
“你梦到了什么?”
他无意识地收拢手指,我被他抓得有些疼。
“是怎么样的梦?”
“我不记得了。”
这么回答后,俊国先生忽的微微放松下来。
“如果是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去回想了。”他慢慢说,“只是一场梦而已。”
俊国先生说的不无道理。
我试着再次入眠,再度睁开眼睛时,从窗帘缝隙里落进来的阳光已经是正午时分的明亮。
我觉得时间像是经历了两个晚上那般漫长。
俊国先生坐在阳光照耀不到的床侧看着我,仿佛一直没睡,我忽然意识到他昨晚的反应过于冷静迅速,不像刚从睡眠中惊醒的人那样,至少会需要几秒时间确认自己在现实里的方位。
但是怎么可能有人不需要睡眠,我摇摇头,暂时将这个想法藏进心底。
“醒了?”俊国先生明知故问。
他还是平时那副模样,熨烫整齐的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西服马甲,微微低头看着我时,乌黑的卷发落到颊边,看起来如同画中人一般精致优雅。
我闭了闭眼,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最后涌到嘴边的却变成了体贴的:“你饿不饿?我让人准备了你喜欢的食物。”
我披了件外衣,光着脚走下铺着地毯的楼梯。大厅里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餐食,花瓶里开着晚夏的花,烂漫流丽的色彩,美好得一碰即碎。
明治维新以后,社会崇尚西化,从政治体系到日常的饮食和衣着皆是如此。
俊国先生在衣着方面十分挑剔,对所有食物倒是一视同仁。不管是西餐还是传统的和食,进餐时他的表情永远没有变化,仿佛只是为了进食而进食,入口的东西不管是好吃还是难吃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差别。
我看向自己面前的食物,确实都是我喜欢吃的。
更准确点来说,有一些是我前不久还喜欢吃的食物。
俊国先生一直看着我,我拿起筷子,尝了尝比较清淡的蔬菜,慢慢开始进食。
比起新潮的西餐,我还是更习惯传统的和食。
今天的秋刀鱼烤得刚刚好,配上柠檬汁和胡椒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但我下不去口。
虽然午饭不是血淋淋的牛扒已经是万幸,但看着盘子里的秋刀鱼,我凝固许久,就是没办法强迫自己将那块鱼肉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