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清是孤儿。”苏骄终于轻声开口,咳了一声继续说,“苏眷捡回去的,我也记不清具体什么时候捡的,和我差不多大,苏眷让他管自己叫师父,不叫爸。”
简释意伸手把车上空调温度调高,几乎是在屏住呼吸听他讲这些事情。要苏骄在自己面前坦诚揭开这些陈年伤疤,简直比……睡他还难。
“我不到五岁的时候许连云就自杀了,跳楼。死的很惨,摔得根本没法看,但我去看了。”
“你……”
“几乎是同一年吧,苏眷领了李子清回家,他自己说自己叫‘李子清’,苏眷也没给他改名。他一个人带着两个四五岁的男孩,日子过得……实在不怎么样。”
“我和李子清一起捡过瓶子跟狗抢过吃的,被,嗯,小混混拎着脖子打过。李子清胆子小,爱哭,跟女孩似的,好几次让人差点扒了裤子看他到底是不是男孩,哈哈……”苏骄竟然还笑了一声,听得简释意这种金窝里的少爷心里陡然一颤。
“我稍微大一点就跟他们打架,打不过我就骂,骂人的功夫都是跟巷子里姐姐们学的——你知道那种巷子吗?十几年前那种,发廊,里面大姐姐很多,什么人都有。不过她们对我俩倒是不错。苏眷那时候消沉地不像个人,整天除了写剧本就是喝酒,烂醉了就不知道在哪儿睡觉,睡醒了自己回来。我跟李子清为了多吃一口饭,还跟着姐姐扮过小女孩——不过也都是讨个可怜,没人会喜欢我俩那样又小又瘦,还只知道瞪俩大眼珠子像哑巴一样的‘女孩’。”
听到这简释意呼吸猛地沉了沉,苏骄像是自虐,又像是想“折磨”谁一样,轻声笑了笑。
他很快继续说:“后来大一点,小学快念完了,我俩这百家饭也彻底吃不成了。发廊的姐姐死活拦住我不让我扮成小女孩再去要钱,说我长成这样迟早让人弄走。我那时候也不懂什么叫‘弄走’,也不会说话,总是愣愣的,一般来那种地方的男人都是喝了酒才来的,甚至有的自己也有孩子,所以见了小女孩有时候会给几毛钱,或者给块糖什么的。后来我俩大了,李子清是扮女孩已经不像,我却是不敢再扮了。”
“所以我又开始跟人打架,刚上初中那会儿,我们学校没人敢惹我,追我的小女孩能排一条街。”说到这儿苏骄故意看了看简释意的表情,和他短促地对视一眼。简释意哭笑不得,看来苏骄还记得他说自己在贵族学校被“王室小公主”一车玫瑰花追求的情史。
他赶紧接了一句:“那苏眷就不管你吗?你被人打坏了怎么办?”
苏骄摇头:“他那会儿还是四处碰壁,剧本卖不出去,他逼着我和李子清看书,整天神神道道地念叨让我俩要继承艺术,跟个疯子一样。”
苏骄好像是浑身肌肉绷过度了,肩膀有些僵,他自己不自在地捏了捏:“……实话说,我挺喜欢看书的,苏眷的藏书很多很杂,他确实有才,可惜那时候我整天忙着打架,老师不停往我家跑,每告一次状苏眷就打我一回,他打我比我打架伤的还狠。”
“你就不还手?”简释意咬咬牙,好像那些打都挨在他身上一样。
“肯定还手,我又不傻。但我只要还手他就把我绑起来打,打完根本没法去学校,还得靠李子清给我偷偷送饭……你这种蜜罐子泡大的少爷肯定不知道吧。那会儿我们那种小破初中想要升到好点的高中很难,本地能看过眼的高中就那么几所,只有一所公立,其他都是私立。私立学校太贵了我们根本上不起。”
“苏眷那时候剧本还是卖不出去,靠给人卸货送东西能赚点钱,但那也仅限于喂我俩一口吃的,多数钱都让他拿去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