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真的想去我也支持,毕竟不是毫无希望的。但我建议放在公开身体状况之后再去,这样缺席工作就显得情有可原。”
岑意安静地听完,点了点头,“我明白。让我想一想吧。”
宁如青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来见过他们一面,把话交代清楚后午餐都没吃就走了。留下两人和平日一样吃饭午睡,下午沈闻霁照常推他出去放风。
他没有说自己下一步会有什么举措,沈闻霁也没有问。直到转眼一圈要回去时,走在茶山间的步道上,沈闻霁忽地听到他自言自语般说了句,“如果我再也看不见……怎么办啊。”
这一声轻不可闻,落在心里却是重重的一坠。
道两旁都是生意盎然的茶树。沈闻霁停下脚步,从枝头摘下一片茶叶,点在他额头打了个旋儿。
岑意一愣,那叶子又落下去,触在他鼻尖。
幼嫩的茶叶在秋天成熟,被连绵的细雨滋润,散发出更醇厚的香气。
岑意不由自主地追逐那香气,双手在胸前掬成一捧,茶树叶片轻飘飘地落在他掌心里。用指尖轻轻揉捻,光滑的背面遍布生命的脉络。
沈闻霁说,“这个世界给予我们的信号不止一种。眼睛看不见,还有其他的信号。”
听穿林打叶的风声,嗅到青草与茶香,尝到茶汤的苦涩甘醇。这些天隐居在茶山里,与这片自然融入,几乎算得上是种修行。与世隔绝,就此脱离那些喧哗的声色犬马也未尝不可。
岑意时常想,虽然是他带了沈闻霁来,但沈闻霁好像比他本人更能融入这片生活。
在他心里,沈闻霁就是天才的代名词,是个无论做什么都很厉害的人。所以从小时候开始就以此来激励自己,遇到什么事情想着“如果是沈闻霁的话一定会做得很好”,就觉得自己也不能输太多。
这一次,他有机会当面问,“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做?”
沈闻霁却说,“我不知道。”
并不是敷衍。他骨子里带着天生的随性不羁,如果不是真到了那一刻,的确连自己也不确定会做什么选择,“但我也有过想要逃避的时候。那种时候,我会给自己一个别的身份。”
“别的身份?”
“嗯。”
沈闻霁说,“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他有一个密不可分的家庭,不靠血缘支撑的感情更加深厚。在他们面前,沈闻霁不是那个掌控舞台的天才主唱,只是沈小雨而已——那个受了排挤饿着肚子在街边上游荡的傻孩子。
那样的沈小雨,即使做得不够好也没关系,仍然会无条件的被疼爱,被接受。
“这样真好。”
岑意听得鼻酸,几乎一瞬间便盈热眼眶。沈闻霁蹲下替他擦掉眼泪,抚一抚他的背顺气。谁知越顺动静越大,索性直接按在怀里。
这些天假装无事攒下的眼泪,伴随着不安和惶惑一起决堤。岑意用力闭上眼,却怎么也撤不回去。只得将眼眶抵在他肩上,刹那间沁出大片湿热。
沈闻霁听见他声音发抖,如同眼前树叶上颤巍巍滚落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