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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表面意思。”杨羽用最简洁的言辞直接点出了关键,转身进屋,不多时又出来,背后背着之前献曲所用的琴。

    长歌门人的轻功不差,动作也极风雅,陆踏歌跟着他踏云蹑风,片刻后就到了京郊外路边一棵高大松木边。

    雨洗尘寰,京郊官道边兰桂竹木交织生长,鸟啁虫鸣,天色蒙蒙,薄雾里好似蓬莱境中。

    青年御史为防被不相干的人看到戴了斗笠,此刻横琴在膝,手挥七弦。

    陆踏歌本以为他要唱什么晦涩难懂的琴歌。

    但杨羽没有,披着厚厚紫裘的青年端坐路旁,信手而弹。

    琴声悠远柔顺,不多时转为不急不缓的连续拨弄,如流水汤汤,又在一阵仿佛自高处倾泻下的慢抚后顿时急促,连绵不绝,叮叮咚咚,潺潺而涌。

    西域人不懂琴,但也能听出来这弹得怕是水。

    却未想在一拨之后杨羽换了调子,抚琴动作彻底慢了下来。

    这回的琴声中多了许多陆踏歌不懂的吟猱声响,曲子庄重端凝,回荡山谷之间。

    顾惜朝的车就这么自林深处出来,马走的不快,车也行的不快,踏着清晨湿润又温和的潮气,慢慢从坐在树下弹琴的人身前过去。

    青松笔直,杨羽的背脊亦是笔直,单薄双肩下是可堪百折的劲骨。

    年轻的官员撩开车帘一角,深深望着头戴幂帷,看不清面容的抚琴人。

    他和这个人认识并不久,却意外深得青眼,甚至为此得到了一个官职,一份肆意挥洒才学的机会,今日回看,这番经历之传奇竟恍若梦中。

    世上没有此等好事,顾惜朝也一直都知道对方想让自己做什么。

    在相对富饶又离京城算不上太远的青州,收集足以扳倒傅宗书和蔡京的证据。

    或许是对方手段一直太过温和,顾惜朝先前是有些犹豫的。

    傅宗书和蔡京所做的恶事他自然知道,只是他人轻势薄,又被朝堂上那群人处处针对。若贸然出头,怕是不仅伤不到傅宗书和蔡京二人,被打回白衣,丢入天牢很可能是他最后的结局。

    就是要动手,也当是在他于青州站稳脚跟,羽翼丰满,能够无惧权势,也能对那二人一击毙命的时候。

    但……杨羽懂他。

    流水高山,江山万里。

    顾惜朝走过太多地方,见识过了太多人间昏暗,民生疾苦。他也看过太多的景色,秋水长天,云起雪飞,浪卷残叶,他曾在红尘内外挣扎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深入朝堂。

    他想一展才华,一报夙愿,想让这天下更多的人不为生计和税赋奔忙,有机会能骑一匹好马,去赏遍人间色。

    若此生所学只能给自己闲时逗趣,还不如那山野莽夫,每日一杯粗茶,得收成则乐融融,闻鸟鸣便意悠悠。偶寻美景便拎壶浊酒打些野味,生活虽单调了些,倒也一生逍遥快意。

    他读圣贤书,是为学那些圣人,施展毕生所学,报效天下。

    天下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