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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翥有点明白过来了:“你是说,他平常那种健康的、积极向上的感觉和方式,反而是一种‘僵直’的表现?”

    “对,你看那头可怜的野兽,它被叼中时放弃挣扎后的神情很平静吧,就像它平日里在河边吃草那样。这种僵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僵硬,而是精神为了保护身体机能的运转……而让他生活在一个忽略了这种痛苦,粉饰出想象中最美好的‘日常’的地方。所以,即便在这中间受到了伤害,失去了性命,他也不会觉得疼痛,一切就很平滑地过去了。”

    “但是……如果说车祸就是叼中它脖颈的利齿的话,那场车祸已经过去了不是吗?……”程翥刚说出便后悔了,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哦,他母亲——”

    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并发症去世、也可能永远也不会醒来的人,就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正一点一点地以肉眼无法看见的缓慢速度逐渐地刺穿他。

    “也不能说他完全没有心理自愈恢复的过程,人能够自我保护,也就能够自我修复。这孩子很坚强,所以我相信在那件事发生后至今,整体情况应该还是有所转好的;但是,这时候肯定发生了一件,或者很多件什么事堆叠在一起,”瞿医生看向程翥,“有什么打断了他自我修复的这个过程,反而诱发了、或者说加重了这个应激反应。我认为母亲病情的突发衰竭是一个原因,你们说的看到令他感到不舒服的雕塑也是一个原因,还有什么吗?”

    “还有…………没有什么了啊,我带他去……参加学术会,他自己说想去的啊,我就带他去了……他也很高兴啊?对了,那天我们还看了个夕阳——也没有什么别的了。”

    瞿医生理解地点了点头。“我猜那很美吧?”

    “的确很美……”程翥也隐约明白了,他急切地问,“我本意只是想要替他鼓劲。难道我不应该带他去看美的东西吗?”

    “不是的,美的东西都很好,但是我估计跟他潜意识中认知的现实可能有所落差。然后这时候他在那座雕像上可能会联想到自己的投影或者现状,从而看出了其中的分别。艺术就是精神上的刺激嘛,再加上现实里的刺激,几重交叠之下,他的意识就像被电击那样强制苏醒了,但是他的身体还处于僵直状态,这两样东西逐渐脱节。要知道,原本在在僵直状态的时候,就像那头被咬中的羚羊,虽然受伤极深,却是不会感觉到痛苦的。但是如果在被咬破颈动脉的那一刻,它的精神却从僵直状态中醒来了,那它要承受的痛苦和恐惧……恐怕比原本的情况还要多,于是就出现了你们眼前突然爆发的一幕——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