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非常美味。”
徐步迭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者什么也不必说,言语在鲜活跳跃的情感面前,从来没有这么苍白过。他有些恍惚地走到画布面前,拿起一管颜料——那触感都开始变得陌生,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画过画了,基本功生疏得开始歪歪扭扭。但是颜色……颜色有一种奇怪的魔力,就好像它们自己有生命、有力量似的。他打开一管普鲁士蓝,开始有些随心所欲地往画布上瞎涂——只是看着这种大面积的色块野蛮地吞噬占据视野中的空白,不知为什么,就有一种发泄的爽快感。
程翥在他身边坐下了,也拿起一支画笔,像是对话,又像是捣乱,也许只是单纯的无聊或者技痒,也蘸了颜料,在那大片的蓝当中落下一点鬼脸般的艳红。徐步迭又涂上密密的、压抑的灰黑,他便换上白色,像一道闪电从骇浪当中劈开。
“我……其实没什么天赋,学了几年,也只能说是还行吧,凑凑合合过得去,联考还是得突击。”徐步迭有些恍惚地说,好像思绪进入了另一个朦胧的世界,“但是我爸对我的期望很高……高到令我产生逆反的心理了,美术集训又特别苦,我越画越觉得自己不是这个材料,就想着去国外留学,学个经济什么的,总之很时髦那种……我有个朋友,打小就青梅竹马那种,也去国外读书了,老是跟我说他那边怎么怎么好,我这心就空空的……所以我当时就想着,我也要去国外念书,就不用被家里人安排人生了,要走自己的路嘛……就很中二对不对。”
程翥没有插话……饶是他也能察觉到,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徐步迭第一次提到自己的父亲。而现在,对方并不是要他提供什么意见,只是想要一个静静聆听的对象而已。
“当时也是奇怪……我爸一直都顺着我的,他干到个分管文化的副市长,其实自己肚子里没货,并没有多少‘艺术素养’,却喜欢附庸风雅,又被人吹捧惯了……我小时候展现了一点艺术天赋和兴趣,他就像捡到宝了一样,非要把我往这个方面培养;弥补他的缺憾;而他周围那些人,也嘴上都不把门的,什么吹捧人的话都能说得出口,你要是听他们的,那我就是下一代毕加索……所以说,我也根本不信他说的,我有什么才华之类的……
“但总的来说,他还是个不错的父亲,唯独去国外读书这件事,不知怎么回事,一提出来,他就突然翻了脸……我俩彻底闹僵,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大吵一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