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逊再次站在了自己曾住过的牢房前。
和关押周鸿的地方不同,他被关押的牢房是专为重案要犯准备的,因此里面称得上是空空荡荡。陆显道等人停在铁门处便没往里面走了,于是只有他一个人,走到了那间牢房前。
牢房里没有新人入驻。他站在栏杆前看着牢房里从透气窗处落下来的天光。天光里有灰尘在飞舞,而他能透过透气窗,看见外面的那棵病恹恹的桃树。
当初他进来时是暮春时节,他原本以为那棵桃树应当要死了。没想到到了夏日,它又活了过来,且枝繁叶茂。
他站在牢房前看了许久,然后并不留念地转身要走。
……牢房深处,却传来了另一人的声音。
那是一个苍老的咳嗽声,周逊循声望去,望见了那个被关押在最深处的男子。
周逊自被关押进去的那一日便见过此人。那人关押的地方,比他这个弑君之人还要深。他始终坐在那里,耷拉着眼皮,年纪算不上很大,姿态却已经老态龙钟。他似乎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就连当初周逊被带出又带回,他也未曾抬过一次眼皮。
然而一种预感让周逊知道,这个人的咳嗽声,是因他而发出的。
陆显道等人在门口待着,看不见他此时的动作。周逊一步步地走向那个男子,并保留了一些安全的距离。
“你来了。”那个男人嘶哑着声音说,“你活下来了。”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周逊眉头一皱,并未说话。
他要等这个男人主动和他说话,他想看看,此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男人见周逊始终没有回答,于是笑了:“是皇帝放了你一马,对吗?”
周逊没说话,他又道:“如今的皇上,是个仁慈的好皇上啊。他轻易地便能饶过你一命,不过……”
男子抬起头来,周逊才发现这个男人满脸的胡须发丝中,居然有一双深潭般的眼睛:“你觉得你的一生中,会始终如这般好运吗?”
“无聊透顶。”周逊冷声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的眼神让他感觉很受冒犯。
说完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男子依旧端坐在最深的牢房中,嘴角勾勒出一丝诡谲的微笑。
周逊同另外三人从诏狱中出来,几人也各自办事去了。临走前,上官明镜笑嘻嘻说:“周公子,你日后有什么事,来找我们便是。哦,尤其是与周家有关的事。”
陆显道不轻不重地用刀鞘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又对周逊说:“日后有什么事,记得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