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骑着马慢慢地走。要进城里去得经过两栋高楼,第一栋楼上栏边,立着旁观的各大臣与皇亲国戚,他们站着或坐着、微笑着,看着这三名年轻的考生。间或有人私语几声,讨论诸考生的家世、才学、或党派。
而第二栋楼便要热闹许多。栏边挂着帘子,里面影影绰绰站着许多贵族家的女子,例如公主、翁主等。此处的景象就与之前不同了。她们偷偷地站在帘子后,讨论着这三名年轻而英俊的考生。帘子后间或传来嬉笑的声音,这是她们无忧无虑的尚未出阁的青春时光,自然要在这外人看不见的地方说着悄悄话,快乐的打闹,与最亲近的友人讨论谁又倾心于谁。
有人似乎摔了一跤,差点跌出帘子。另一只手伸出,将她拉了回来。那人伸手时露了个侧脸出来,眉毛浓长,形容间有些冷艳。周逊听见他身后的李邈惊了一声:“是长乐长公主?她回京城了?”
长乐长公主?就是上官明镜的那个极为讨厌周采的公主朋友,先前跟着舅舅到边塞去游玩的那个?周逊想。
他将目光转到帘子那边,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名公主居然站在那里,也不避开他的目光。周逊只看见她的侧脸,觉得她非常冷淡,又看见她目光的方向。
她正看着严嘉。
而片刻之后,长公主便看向了周逊。这一下竟然有一种短兵相接的感觉。再片刻之后,她便移开了目光。
李邈一路上似乎是憋坏了。严嘉始终没说话,他自觉严嘉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心里正记恨着,于是出了宫门后便专门同周逊说话:“长乐长公主已经过了二十了,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女子早该出嫁了,可她还整日跟着舅舅出去赛马。言官们为她的事情上过好几次折子了,我猜如今她回京城,就是皇上要给她指婚了,就算她是长公主,也不能整日这么飘着。指不定长公主的驸马就出在今年的考生里面……”
他话有些过多了,周逊瞥他一眼,在人流多起来前道:“想不到世子对长公主的事情了解得倒是很清楚。”
“我这不、她从小就像个男孩儿一样,还揍过我……”李邈莫名其妙地说出了这一句。
周逊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明白了李邈在想什么。可方才长公主在楼上却根本没有看他。
她是看着严嘉,看了许久,却并不是恋慕或欣赏的表情。
她也的确看向了周逊,而那却是一种极为古怪的……仿佛她知道周逊发现了自己正在看严嘉般的神情。
“她怎么回京城了?我还以为她要一辈子呆在塞外呢……”李邈咕哝着。可他话音未落,便看见了眼前人生鼎沸的街道。
百姓们从自己的家中跑出来,欣赏这三名年轻的一甲考生。他们手里拿着兰草或者其他的花朵,将它们投给这些英俊的年轻人们,赞美他们的才学与容姿。或有一些楼阁之上,有蒙着脸的姑娘们偷偷出来看他们,又或者有一些官绅家的人来此处相看。
其实对于他们而言,这三名考生的才学是最不重要的——无论他们的才学如何,游街的过程中反正是看不出来的,因此,考生们的容貌反而成了他们热议的话题。三人之中李邈生得最为英俊硬朗,且高大,不少姑娘们都在偷偷看他。而严嘉就只是清秀柔和一些,但他毕竟有个美人姐姐,自己生得也不差,也有姑娘大着胆,把兰草扔到他身上。
周逊反而收到的“礼物”更少些。这倒不是因为他生得不如另外两人,相反,论姿容,他远远胜过那二者。可他身上偏偏有股很疏离的冷淡的气息,像是有花生在高岭。人们私下里会小声地议论他,却不敢多看他,或向他投掷些什么,仿佛这都是对他的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