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嘶声着,带着他所有肤浅的傲慢和虚荣的野心,那个真实的周采终于被周逊剥离出来了:“我不会认输!我是天之骄子,我该是所有人眼里的第一!”
“你想杀了我吗?在这里掐死我吗?”周逊看着状若癫狂的周采,却连语调都没有一丝变化,“你想要灭却这个世上比你更加优秀的所有人。可那真是很长的一列名单。你的确可以在这里杀了我,但你还要杀死很多人。而那些人死后,还有更多更胜于你的人出生……你杀得过来吗?”
“你……”
周采尝到腥甜的味道。而周逊,却笑了。
“哥哥,你吐血了啊。”他轻轻拍了拍手,像看了一出好戏似的,笑道。
在听见那句轻飘飘的“哥哥”时,周采喉间的血终于顺着唇角,喷涌而出!
原来人在激愤时的确是会吐血的。周逊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手绢,将自己身边染血的案几,连同自己的沾染到血滴的指甲与指尖,一起擦干净。他擦拭得那样慢条斯理而小心,仿佛那是什么很脏的东西似的。终于,他将手绢放到旁边的喜烛上,用摇曳的烛火烧尽了它。
他转过身,施施然离开喜堂。他脸上的为了激怒周采而出现的微笑消失了,只剩下了无边的漠然和冷淡,他没有回头看周采,哪怕一眼。
正在这时,另一队深红的人马,却在此时步入了喜堂。为首的那人穿着深红的制服,剑眉下的面容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最后一波客人终于在四月廿八的最后抵达了周府。他们穿着深红的制服,与喜堂如此相衬,却不是报喜,而是来送丧。
“周采是么?”为首的陆显道冷冷道,“我们怀疑你在云州时与北魏之人勾结,泄露军事机要,你随我们走一趟吧。”
今日最后一声钟响终于落幕,这就是四月廿八,这个大喜的日子的最终的结局。
周逊一步步地走,他听见身后传来周母的哭声——那个昏迷了的女人终于醒了过来,抱着她的儿子开始不顾形象的嚎哭。他听见京城里钟楼的声音,周府的丧钟却仿佛喜鹊的鸣叫。他也听见绛卫们执行公务的声音,桌椅板凳的翻倒声。新月在他的身后,而他,就在这所有的声音中,踏着红纸离开,一步也不曾回头。
周府门口有一枚落下的“囍”,他踩在它头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