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西那边的厢房,南墙上也有几扇大大玻璃窗,遮阳的纱帘都被撤下了,保证室内的冬日采光,现在天色还早,若等再一个时辰,清晨阳光照进来,满屋子的金色。
这一侧厢房,起地就是一尺半高的暖炕,地龙的热气在榻下回旋,白里透金的麻席儿织在上面,冬暖夏凉。榻上分布摆着几张四方桌,桌上有茶盘,桌下有烹茶小泥炉,炕柜上还有各类文房四宝。这是给太学生们读书的地方。只是现在没人,冷冷清清。
东边藏书,西边翻阅,从典藏到学习环境,堪称周全到奢侈,全帝都满打满算只有六个类似的地方,全在太学院里。水清浅就是奔着这儿来的,西厢南窗跟下的暖塌让他有严重的熟悉感,老家水吟庄,他自个的小书房也有这样一块地方,水清浅迫不及待地进门脱鞋上榻,铺开胳膊上搭的大氅,抖开叠在套盒里的毛毯,拽过旁边的靠垫……
呼噜噜,他都爱死这儿了。
元慕一连数日都没有上太学,其实今日他也可以不来,不过,他自觉得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与其在家里躺得骨头发酸,还不如在太学里随便翻翻书来得逍遥自在。早晨时光,整个太学最清净的地方就是书阁——全体师生现在都在宏正殿里背书呢。哪怕下晌,书阁这里也热闹不起来,敢在书阁喧哗,被□□博士抽一顿板子,那是皇子龙孙都没得例外。
所以当元慕一进门,察觉书阁竟然有人,意外一愣,然后他看到炕下那双鹿皮靴口上的攒金线,抬头捕捉到南窗根儿下呼呼正睡着的一只白嫩嫩的蚕宝宝。元慕没用近瞅,神奇的第六感告诉他,他好像是遇到传说中的人物了。
元慕五岁起在太学读书,小一旬的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他跳过级,夺过魁,太学里的百八十号人,可以说少有他不认识的,饶是胆大包天的谢家小霸王,也没敢翘课跑到书阁呼呼大睡。说起来,元慕今天抱恙还来上学,多少也有点飞天儿情节。
那小飞天儿上学第一天就横扫小半个朝廷,与石大人一脉相承,崇尚法家思想;两句诡辩噎得当朝重臣半晌没回过词儿;并且这还是一只过目不忘智慧天成的小飞天儿……‘人家孩子’的各种八卦一夜之间传遍帝都,连元慕这种在家歇半个月病假的人都听个源源本本,威力可想而知。元慕嫌弃在家躺得骨头发酸,其实,说不上是不是潜意识里,他就想来太学院,来会一会传说中的小飞天儿。但也万万没想到,真巧了,竟然是这样的情况下,碰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