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班顾,如果这个祭司就是班顾……肉身付于釜,又从哪里去告诉他?
神之子?更不可能。
“我要在你背上。”班顾抿着嘴,一动不动。他想赖在陆城身上,甚至嵌进他的骨髓里……或者,他把陆城弄死,去自己的地宫中再也不分离。壁画,祭司……这些和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关系。
“上来。”陆城将他背在背上,然后说,“班顾,相信我,我总会陪着你。”
“嗯。”班顾将下巴搁在陆城的肩上,捞过他手里的火把,透过火光看祭司为一年的丰收祈福。
神子离开后,国民在水边发现了一条鱼,它枯干丑陋,一半是鱼,一半是一个女人。
这是鱼妇,传说中颛顼的化身。
新任的王是祭司的兄长,他比他的父亲更有野心,他带领着子民乘舟撒网,捕到了鱼妇,他们决定吃了它。
王与他的子民认为,鱼妇能使人长生。
不畏寒暑,不惧疫疾,不怕刀戈,他们再不用担心生死,再不用惧怕任何外来的因素让他们丧命。
“他们吃了鱼妇。”班顾定定地看着画,火把的光映着画上巨鼎下熊熊燃起的烈火。
“祭司呢?”这中举国而动的大事,人群里没有出现少年祭司。
“他被关起来了。”陆城指着一间雅舍说。
王与子民炖了鱼妇,连皮带肉,连鳞带骨,他们一道分食了它,连一点汤都没有剩下。他们似乎感受到了无穷的力量,跪倒在地,展开双臂感谢上苍的怜爱。
但,这个世上从来没有长生,天人尚会衰亡,食用鱼妇更不能让人不老不死。
所谓的不死,成了可怕的诅咒。
小国的子民每天从痛苦中醒来,每天皮肤从骨肉上脱落,然后长出新的来,他们每一天都在腐烂,同时又长出新的皮肉。他们永远处于饥渴之中,吃下再多的食物都不能感到满足。他们试图自杀,可他们是“不死”的。
“他们……”班顾在目光中充满悲悯和哀伤,这些人活着,但又死了。
“鱼妇是恶意、不甘,怎会让人永生!”陆城冷淡地看着壁画一张一张哀嚎痛苦的脸,满是厌恶和讥讽。
一群贪心不足,又被恶念浸染的人。
班顾侧了侧脸,墓道像没有尽头一般,明火的火把只能照亮脚下附近一圈,前与后都是漆黑一片,璧画灿烂的色彩淹没在黑暗之中,那里的画……
像一只怪兽,出现时,会将他整个吞没,也许将拖入永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