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快说吧,那是个什么样的梦呢?念叨到现在的话,写成故事那样更好吧?”
“写不成故事的,没有那样的惊喜。可是我啊,谁都没有告诉。父亲在那个梦里,娶了一条人鱼作为妻子呢。”
“哎呀,那不就是八百比丘尼了吗?”
“当然不是那个吃人鱼肉的女人了,是真的人鱼。”
“讨厌,好吓人呀。”
“人鱼的鳞片比重色的丧服还要幽深,可是皮肤与脸庞都很白皙,竟是个绝色的美人哩。虽说鱼尾平时遮掩在下裳之下,看起来与寻常的夫人如出一辙,可也不能在外边儿呆得太久。”
“那该如何是好?”
“所以呢,父亲就将她养在镜池里。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教人鱼上岸来与他欢爱。这等人鱼也真是了不得,大概本身就是近乎妖魔一类的的东西吧。尽管从池子里冒出身子来,身上的小袿,竟然没有一点湿润的痕迹。于是日日夜夜,斗转星移,他们之间生了一个孩子。”
“真叫人吃惊啊,竟然没有吃她肉的念头么?”
藤权介说,“那尾人鱼过于美丽,实在教人不忍心。父亲应是这样的想的罢。”
河源院笑了,“那有多么漂亮呢?”
遥远记忆中,梅子红色还是唐红色的表衣上方的脸,早已记不清楚,可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替他说,就将眼前这张脸安置上去,也很合适。
“我一直以为,那尾人鱼,就是明子变化出的怪物吧。故意隐藏起来自己珍珠似的鳞片,变作漆黑的模样,为了不教我辨别真切。美得就同你一样。”
偏偏那个时候,明知自己深爱明子这一事实的父亲,依旧能够毫无负担地背叛自己?
纤细的格子窗的格里,缓缓泛起白色的微光。
对于小时候的某些记忆,尤其深刻的他,记得以前的朝晖应是朱砂一般的红色。为什么事到如今的朝霞,就像因为发白而逐渐刺眼的烛光,在他眼里褪色了呢?
眼前陌生的女子,因自己信手制作的故事而大造喋喋不休的臆想。黄莺似的嗓音,若是在不适时宜之时响起,也与乌鸦无异。
“不如来试试看吧,扮成人鱼的样子好吗?”
“什么呀,说这种奇怪的事。”河源院一边笑着,一边用袖子掩起脸了。所谓男女之情,大概就是三两句空话堆砌起来的东西。她的眉目之间已完全看不出怨恨。像是人鱼、仙女一类的传说,正犹如古歌“但祈天上风,吹断云间路,留得仙女稍停驻[3]”里说的那样:有资格与皇帝结为夫妻的女子,从遥远的天上降临到人界。新尝祭节会上的舞女们,之所以扮演成为仙女的模样,还有更为重要的不死的能力。从这一点上来看,不论高贵美丽与否,仙女与人鱼的本质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