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愣愣的想,是真的。
对他凉薄不公的苍天这一次终于怜悯了他一次。把他深眠地下的爱人还给了他——还给了他一道永不西沉的阳,永远生辉的月。
“师兄。”
乔兮水缓缓向前走了一步:“我回来了。”
“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他说,“你也是,踏雪君。”
——苍天还给了他。
安兮臣怔怔的心想。是真的,不是做梦也不是有人试探,不是陷阱也不是幻觉。
他回来了。
他心中高高垒砌起来的城墙支离破碎,固若金汤的城池化作被踏碎的落叶,统统都化作了尸骸。
他奔过去的时候跌跌撞撞,如同那天他奔向濒死的乔兮水。
但这一次,安兮臣奔向的是活着的他。
乔兮水被他奔过来紧紧拥住,向后猛地踉跄两三步,但被牢牢地圈在怀里,并没有跌倒。
安兮臣将他按在怀里,他抱着人的时候力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大的出奇。但这一次,应当是真的怕乔兮水再从他怀里消失,怕他再死去,怕这只不过是他黄粱一梦。
“回来就好……”
他浑身发抖,话语间细细哽咽,乔兮水死时未来得及说的千言万语全都泄了洪,语无伦次地喷薄而出。
“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我……我该听你的,我早就该听你的……我还是觉得我不值得,我爱你……我早该说的,我爱你……”
“你是第一个……你是第一个问我为什么做这些事的……第一个关心我的,不是谁都可以,只
能是你……”
“我爱你,真的……我非你不可,我真的很爱你……从今往后都只爱你,我……”
乔兮水半张脸埋在他肩头,静静地听他这些语无伦次。安兮臣依旧抱得很用力,甚至抱得他有些疼。但他没有嚷嚷也没有抗议,等到安兮臣话说到这里,乔兮水才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他说,“我一直都爱你,安兮臣。”
安兮臣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那沉重的后悔不甘全在乔兮水这两句话里化成了水泡,被夜风吹了走。余下的只剩下对自己的痛恨,那些自责愧疚悔恨压得他心中深爱满满当当地泛酸。
“你没有对不起我。”乔兮水说,“你还不知道吧。只要你回了头,我就不会死。”
“我没有赌你的真心,我知道你会这么做。你什么也没有做错,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对不起清风门,不是你的错,没有人怪你,我更没有怪你。”
“你若问心有愧,我就同你一起去偿罪。这前面坎坷颇多,如果要死,你我就一起死,若能活着走下去,我就跟你走,无论何处。你抬起头来,我师兄坦坦荡荡,偿罪要有偿罪的样子。”
——安兮臣就只是想听这些而已。
他无所谓世人怎么看他,无所谓谁来恨他谁想他去死。他可以偿命,可以偿罪,但独独不想乔兮水恨他怪他想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