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觉得,他说的不对。”洛伊沉下脸,说,“我们继续做下去,只会死掉。”
宾尼没应声,只是停下手里的动作。
洛伊仿佛在自言自语:“我爸爸死在矿难里,爷爷死于三期矽肺,临死前连唾沫都咳不出来,我啊,最近感觉自己状态很差……”
他对宾尼倾诉:“耳边全是噪音,轰隆隆的,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会聋掉,就像那些叔叔伯伯一样。”顿了顿,他说,“矽肺病和听力严重下降,都是会伴随矿工一生的病。”
“不能辞职吗?”宾尼问,“不做矿工了。”
洛伊睁圆眼睛,像一只猫:“可以不做吗?”
“可以吧。”宾尼说。
“我不知道,爸爸说他替我和公司签了合同。”洛伊皱起眉,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不做”这个选择,“我要做很多年才能离开,否则家里要赔很多钱。”
宾尼想了想,说:“那要看他们签了什么样的合同,况且你爸爸已经过世……你手上有合同吗?我可以帮你看看。”
洛伊神情为难地回忆着。
总管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他们被禁止交谈,持续那些累到双手发软的工作。
到了中午,宾尼拿到沾着煤灰的盒饭时,洛伊才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我想起来了,我的合同在哥哥手里。”他对宾尼说,“如果我把合同拿回来,你能帮我看看吗?”
“我想能。”宾尼从饭盒下面摸出塑料叉子。
“好厉害,您认识字啊?”洛伊钦佩地说,“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宾尼的手顿了顿,再次说话时,语气温和地安慰道:“识字,不难。你以后可以在大学里找一份工作,一边工作一边学。”
“你是说我也能上学喽?”洛伊笑着问。
宾尼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现在的学费、住宿费,书本费,捐助费……那么贵,难怪那么多学生会……
他突然想到艾伦,心里一沉,还是简单地道:“可以,别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就行,能学到知识的学校才最合适。”
洛伊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托着腮坐在那里,也不动饭盒,想了一会儿,他认真地对宾尼说:“我想到了,我要学医,去一所大学校,毕业后我要当医生,专门治矽肺和耳聋。”
医学院?
宾尼有一大堆话可以说,比如医学院有多难考,比如要当医生要学很多知识,比如光是学费要花多少钱,比如入职后要打理多少关系,没有人脉根本不可能被分到医院去,只可能在某个社区服务诊所……
可他此刻只是咬住叉子,含糊地说:“可以。”
“真的?”洛伊再度瞪大眼睛,怀疑地说,“你别骗我,他们说当医生要花好多钱。”
原来这孩子对外界也不是一无所知。
“还有人想当总统呢。”宾尼眯起眼睛,对他说,“你才二十,能活到一百岁,没什么不可能的。”
“跟我讲讲大学吧,你是不是去过?”洛伊缠着他,兴奋地问。
“前面是C州州立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