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奥斯卡心烦意乱地说, “那随便他。”
雷昂在伊迪丝身边坐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伊迪丝,突然说道:“我父亲是在霍克家族开设的工厂里去世的。”
“恩?”
雷昂很惊讶。
伊迪丝对自己的过去总是一副避讳的模样,他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谈起。
“那一次, 他工作和加班一共十八个小时,本来该下班了,可是交班的工友却没有立刻过来交接。
“他找过去,才知道工友的小孩突发急性阑尾炎。工友向主管请假,主管却说:‘你的孩子生病,你请假有什么用?又帮不上忙,不如留在这里继续上班,多赚点医疗费。’
“好说歹说,主管还是推脱,一会儿威胁他‘你怎么不早说?现在我们怎么安排人代替你?造成工厂重大损失怎么办?’一会儿又安慰他‘小孩子命大,抵抗力也强,进医院就没事了,你去了也帮不上忙’。
“可工友真的很担心他的孩子,没法继续工作下去。一个大男人,差点跪在主管面前。
“我父亲看不下去了,说‘让他回去看看小孩,我帮他代班吧。’
“他们约定好,父亲帮那位工友代班两小时,工友回家看过孩子马上回来。
“两小时,不过一百二十分钟。”
伊迪丝说得很平静,可能是过了太多年,也早已看开了:
“父亲以为两小时不长,其实那时候他已经神志迷糊,终于在两小时还差五分钟的时候,他的一只胳膊被机器绞进去,没人敢拉他,就这样,他的半个身体也被搅碎。
“两小时过十分钟,工友终于赶回来,但对父亲来说,已经迟了十五分钟。
“他永远休息了。”
“所以你开始做这些事?”雷昂问。
伊迪丝歪了歪头,道:“父亲的事被曝光过,其实当时闹了点小风波——主要是那些我不认识的人在讨论——他们说父亲太傻了,到点就该下班,何必多此一举?他们说好人没好报,以后还有谁敢帮助其他人?也有人指责工友,说人活在社会上就不应该给别人添麻烦,不过是孩子生病请什么假,一点都不爱岗敬业,退一步说,主管不同意干脆辞职回家看孩子啊,不要拖累别人。
“还有人说工友应该对这件事负责,怎么负责呢?
“在这铺天盖地的舆论里,我好不容易看到有人指责工厂,但下真的回复很快说,工厂本来就是这么个上班制度,没见过哪家的工厂很轻松的,接受不了别去干,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问题。后来工厂里派代表给我们家送了两万块,他们觉得,差不多就行了。
“那两个代表现现在父亲的葬礼现场,穿着工厂的文化装和拖鞋,提了一箱牛奶,把塞在红包里的钱往供桌上一放,就走了,其中一个好像还对我笑了笑……我不确定。
“后来,母亲再嫁,继父人不坏,但还是穷,我对母亲说,我也长大了,可以出去打工。然后我来到A州,口袋里只放着两百块钱。”
他苦笑道:“后来有很多影迷相信奈塔恩给我编造的身世,认为我出生富裕家庭,出国留学,家里有一群仆人,获得什么什么学位,我都想跟他们说,不是,我不是,我出生在一个小镇。我是别人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