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勺丐(1 / 2)

夜深不好赶路,师祁芸决定在城边一家小旅店住下来,没选城中的大客栈,一来是怕遇上仇人,二来是怕遇上歹人,毕竟她们俩现在一个身份大白,一个武功不再,平日里得罪过的恶人但凡邪心未泯,都会趁此机会找上门来报仇。

    要两碗阳春面,也是挑靠近暗处角落的桌子坐下,面上来,师祁芸从袖口里掏出一根细小的银簪插在碗里试毒,见无恙后才让她吃,玉琳琅奇怪,不待她问,师祁芸就道:“人心本就险恶,江湖里只会更甚,见只我们两个女人夜黑赶路,保不住就会有人起歹心。”  说完又给了她一个面罩,叫她吃完挡住脸,这面罩比原来的面纱还严实些,免得某些见色起意的东西看见她的容颜后恶向胆边生。

    “你怎么不戴?”玉琳琅挑眉反问她。

    师祁芸吸溜一口面条,边嚼边看过去:“我又没武功尽失。”

    “不也差不多?”

    “得,我知道我的武功在你眼里威力就芝麻绿豆大,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你还没我厉害呢,你得靠我护着知道么?”

    玉琳琅笑笑,低头吃饭,不再调侃她。

    嗦面嗦到一半,旅店的门被人从外边狠狠踹开,本就破财不堪还有洞的小门,实在经不住这一踢,被踢飞到了对面墙角。

    来者气势汹汹,师祁芸看过去,见一共九人,八个像是打手,一个像是头子。那八个各个穿着破旧,左手拿竿右手拿碗,倒是他们的头子穿着一件新衣裳,上面补丁也不见几个。

    乞丐?

    “你们掌柜呢?”为首的新衣乞丐趾高气扬地问着。

    旅店庙小,请不起伙计,整间店只有夫妻二人勉强维持。妻子正在后厨烧菜,掌柜的正在前堂招呼客人,见这帮子人一来,他立即赔着笑脸迎上去,客气道:“这位丐爷,小店前两日才给过你们保钱,就给的你们城西的赵丐头。”

    “哼,赵丐头倒了!现在我才是丐头!”新衣乞丐环视一圈,笑道,“你生意好啊,一共一百两保钱,分文都不许少!”

    “一百两?”那掌柜的惨兮兮道,“我们就是不吃不喝过一年,也攒不下一百两啊……”

    “这可不归我们头儿管,你们要是拿不出钱来,哼哼——”一个旧衣乞丐拎着一名约莫十叁岁的瘦弱少男扔在地上,手起竿落,一棍子打断了他的左腿,少男枯黄的面容霎时一白,抱着那根断腿打滚哀嚎起来,店内吃饭的客人被吓得连忙付钱跑路,有的甚至趁乱占便宜,饭钱也不给就跑了,掌柜的急得拍手,追出去要钱时被旧衣乞丐推了回去摔在地上。

    “老东西,快给钱!不然爷爷我让你这店开不了张!”

    “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拿不出一百两来啊。”

    “再说一遍,这是你的事儿,甭管你去偷去抢还是卖血卖肉,我们今儿就要拿到钱!不给?弟兄们,给我砸!”

    丐头一声令下,八个乞丐嚣张地掀了店里的桌子,将锅碗瓢盆还有椅子凳子乱摔一通后,其中一个在得意洋洋走路时被不知什么东西给绊了一脚,那东西坚如磐石,比几百年的树根还扎实,脚一踢,就摔个狗啃屎,他爬起来后回头一看,见是角落里睡着的一个蓬头垢面的同为乞丐的人伸的脚,他怒而踩将回去,不料那小乞丐在睡梦中转了个身,身下倚着的足有一人多长的大铁勺挡在了脚上,旧衣乞丐一脚踩在铁勺的背面,脚心巨麻,吃痛地收回脚,一瘸一拐地去跟丐头告状。

    “这里有别的乞丐帮的人!”

    另外两个不识天高地厚的旧衣乞丐掀桌子掀到师祁芸玉琳琅这桌,他们见角落里居然还坐着人,这两名女子也没有害怕得逃走,他们来了兴趣,打算轻薄轻薄她们,不料手还没碰到二人,胳膊就被扭着拧着压制在条凳上。

    “别出声,不然我卸了你俩的胳膊!”师祁芸一脚踩着一个乞丐的背,一手反拧着另一个乞丐的手臂,继续坐着看戏。玉琳琅淡定地吃着碗里的面条,待喝完最后一滴面汤后,她抬头看向远处角落里的那位身背巨大铁勺的小乞丐,若是没猜错,她定是那个人了。

    “别的帮的乞丐?”那丐头走到背着大勺的小乞丐跟前,上下打量一番,见这小乞丐十五六七的模样,一头蛮夷短发乱糟糟地曲在成鸡窝状,他踢踢少年的腿,见人还是不动,朝手下使了个眼色,旧衣乞丐忍着脚麻将小乞丐的正面翻过来,脸露出来,几人一看,虽然沾着灰尘,却分明是个女娃。

    “女的?”丐头眼珠一转,对手下道,“找个麻袋套了,卖到有钱人的府上做丫鬟去,不对,这模样怪好,卖成童养媳更值,钱还能更多。”

    几个旧衣乞丐听了就在店里翻箱倒柜地找麻袋,掌柜的要拦,被一脚踹到地上,后厨的妻子听到动静出来,见店里被砸成了这样,尖叫一声就冲过去要跟他们拼命。几个乞丐笑了笑,当她是送死的肉货一样,做好了对她拳打脚踢的准备。

    手中的竿子高举,落下之时却各自断了一半,折断的另一半齐声落地,那柄巨大的铁勺横着嵌进墙中,醒来的乞丐少年站起身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向墙边拔下勺子来,将比她脸还大的勺子头送到掌柜的面前,笑问:“我可以帮你打跑这帮人,有酒没有?帮我倒上。”

    掌柜的怎么都不信这少年女娃能有这本事,正犹豫不决,他妻子径直跑到柜台搬出一罐珍藏的外邦葡萄酒,一股脑都倒进她的勺子里。

    “只要你能打跑这帮混账,酒要多少有多少!”

    少年收回勺子,仰头张口,扬酒入喉,咕咕几口下肚,她拍了拍腹部,打了个酒嗝满意一笑,“好酒!”

    当下身法飘忽,醉掌如风,丐头眼睛一闭一睁的工夫,就见自己手下倒得七零八落,刚想逃跑,就被少年堵住了去路,噼里啪啦一气儿打了二十几个耳掴子。

    丐头眼冒金星,忙跪下求饶:“不知阁下是哪路神仙,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罢放了我罢。”边求边磕头。

    “吃百姓施舍的饭,怎么好意思反过来害百姓?丐帮有你们这种人,真是门庭不幸!”少年抗着大勺,醉眼冷冷盯着地上的人,她从丐头和几个乞丐身上搜出来几十两银子给了旅店的夫妻俩,拉一个条凳坐在几个乞丐跟前,问他们,“像你们这样四处跟百姓要保钱的,还有多少?”

    丐头畏畏缩缩道:“几,几乎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