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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进无意义走过的人生脚步里,成为其中一个不起眼的灰色鞋印。

    是爸爸先离开的。

    那是刚上大学的第三周,肖梦刚结束了军训,还没来得及感受大学生活,就接到亲戚的通知,深夜匆匆从学校赶往医院。

    肖梦到医院时人已经去了,他甚至没能跟他说上最后一句话。

    他和妈妈都没有哭。

    这件事他们全家似乎做了十几年的准备,每一天都活在更进一步的心理准备当中。

    就连已经去世的爸爸对自己的离世仿佛也早已有了预料,听说离开时很平和。

    爸爸走后肖梦心里莫名不安,还好他特意考了同城的大学,就是为了方便在爸妈需要的时候赶回去照顾。

    每天没课后肖梦都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去妈妈的病房陪护过夜。

    有天夜里他躺在狭窄的陪护床上,突然涌上来的悲伤情绪在某个瞬间变成眼泪一颗一颗涌出来。

    肖梦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流过眼泪,他永远是别人眼里最乐观最坚强的孩子。

    那晚他借着黑暗的遮掩把手臂横在眼睛上无声地哭了一场,怕吵醒妈妈,就连呼吸都很缓慢小心。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不幸。

    他想起小时候遇到的那个爷爷,很想回到过去反驳他。

    不,他的人生一点也不幸运。

    他是个非常,非常不幸的人。

    不幸到连一个正常的家都没有。

    他的要求不高,不需要父母对他多么亲切温柔,多么有眼界学识,甚至不需要他们感情和睦。

    哪怕他们天天吵架,天天都在为了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小事计较。

    只要健康,只要他们健康就行。

    只要他们活得久一点,陪他久一点,让他也有普通小孩会有的烦恼,而不是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说他骂他,没有人发现他的进步和退步,没有人关心他的开心和难过,什么都没有。

    明明他们都还在,却脆弱安静得仿佛只有他自己。

    “梦梦。”

    妈妈在病床上低低叫了他一声。

    肖梦抿紧嘴唇屏住呼吸,迅速无声地用袖子擦干眼泪,但声音在黑暗里还是带了些鼻音,“嗯?”

    “大学开始上课了吗?”

    肖梦愣了一下,很久没有人关心他的学业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上学似乎就是他一个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