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六把心一横,也啜了一口那浓油的液体。
下一瞬,重六的整张脸都皱得像是被一双愤怒的手胡乱团出的纸团。
在此之前,如果有人问重六世界上最难喝的东西是什么,他会回答东旺街田记药铺的清热解毒药。而现在,这碗茶的味道之恐怖已经刷新了他对于“难喝”这一概念的认知。
第一印象是酸和苦,酸到上头的地步,其中还混杂着浓重的涩味和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辣味。若光是舌头上的味觉也就罢了,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那冲入鼻腔中和味觉纠缠在一起的酸腥味,让人联想到爬满蠕动蛆虫的腐烂肉类,或是被冲上岸边被太阳晒得发白起沫的死鱼。
重六第一反应就是想吐,不仅仅是想吐出嘴里的液体,就连胃里的液体也要跟着出来了。他整个身体绷得弓一般紧,竭尽全力才忍住没吐出去。
等那股子生不如死的劲儿过去了之后,重六这才发现这么半天他都死死抓着掌柜的手,攥得那皮肤都红了。重六大惊失色赶紧放开,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却发现掌柜脸上并没有生气之色,只是对他扬起一边眉毛,动作略微浮夸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柳盛见状,便也只好试探着含了一口“茶”,然后他立刻抱住脑袋蹲了下去,几乎像是要捶胸顿足一般。
重六分外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反观掌柜看柳盛的样子,仿佛还有点幸灾乐祸?
只有廖师傅没有含茶,只是偶尔把壶凑到嘴边喝一口。现在重六知道为什么廖师傅身上杀气总是那么重了,谁要是天天喝这玩意儿,都得心情差到想杀人吧……
大家嘴里含着茶不能说话,一时间菜窖里分外安静。掌柜拿起那黑檀木盒子,从衣领间拽出一把红绳拴着的黄铜钥匙,将那盒子上的锁打开了。
刹那间,一股异香扑面而来,盈满了整个菜窖。那香味浓郁到几乎有一丝丝发臭的地步,但却并不令人讨厌。重六看到盒子里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似乎还覆盖着毛发。
下一瞬,重六和柳盛嘴里的茶都险些喷出来。
随着香味的扩散,空气中多了什么东西。
就像是原本看不见的东西,忽然渐渐从黑暗里析出一样,他们注意到,这地窖里不仅仅只有他们。
空气中满满当当地漂浮着一些发丝状的形体,似乎是烟雾,又仿佛是有实体的。它们在空中扭动着、蜷缩着,相互缠绕又分开。而所有这些丝状物的根源,全都连在浴桶中的徐寒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