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大都很怕出人命,找了几个心腹紧紧盯着,想着反正按照行程,还有两天就能到苏罔码头了,撑过去就好了。
可是三天过去了,我们连陆地的影子都没看见。
老大跟梢头大吵一架,梢头却说他是按照罗盘导的路,不可能错。一条走了不下十几次的航路,梢头对这条航道也熟悉得闭着眼也能找到,可偏偏本应该出现的陆地就是不见了。
这下船上彻底乱了套。南洋那些人都说我们被诅咒了,一天到晚搅得人心惶惶。大概到了第五天,还是出人命了。有个水手突然莫名其妙地捅死了另外一个水手,完全没有理由。我们把那杀人犯捆起来审问,他只是说是船底下的人让他做的。
这还只是开始。船上开始接二连三地死人。有时候是莫名其妙出意外,有些人一觉醒来第二天就失踪了,还有些人是被人弄死的,却找不出来是谁下的手。看当时船上人的精神状态,我他娘的看谁都觉得可以。那些日子我连觉都不敢睡,就怕梦里被人抹了脖子。
一日日被困在船上,一转眼两个月都过了,我们半丝陆地的影子都没看见过。四面都是不变的海,风也没停过,罗盘好像彻底坏了,也看不见其他的船。
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
那一次,我是真的以为我自己要死在海上了。”
重六听着那黑衣青年的叙述,仿佛也真的跟着他上了那艘恐怖的商船,被困在一群突然发了疯的人中间。他打了个寒颤,紧张地问,“那你们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黑衣青年又往嘴里灌了口酒,“说实话,我他娘也搞不清楚。船上的活人越来越少,简直像噩梦一样。后来有个南洋人说,我们得献祭给海里的神还有那些水鬼。”
“水鬼……就是那种像人又像鱼的怪物?”
“可能是……我也不能确定。毕竟谁也不敢下水了,怕跟碇头一样下场。反正我和老大当时是极力反对禁止,但是当时的情况,所有人都跟疯了似的,根本压不住。他们一定要抽签选祭品,所有人都必须参加。不参加抽签的就会被直接扔到水里去。
老大当时怒了,就说他拒绝抽签,要是他们敢抗命,那就干脆把他这个纲首给扔下去。没想到那些混蛋真的造反了,直接就把老大给绑了。我当时想救老大,结果也被他们给绑了……他们把我们逼上跳板,用刀子逼我们自己跳下去……
我当时特别害怕,但是害怕到后来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不知怎么的就麻木了。我看到老大跳了下去,我自己也跟着跳了。
我记得当时我在水里往下沉,好像看到水深处……有个非常巨大的影子快速地游了过去……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趴在海岸上,老大就躺在我附近。
我们谁也不记得自己身上的绳子什么时候解开的,也不知道是如何到了原来怎么也找不到的陆地上的。后来我们在苏罔港搭船回来了,才知道我们那艘商船失踪了,船上一百多号人全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两个是唯一生还的。”
重六托着下巴,沉浸在这惊险的故事里。他知道有很多更加骇人的细节大约是被这年轻人略去了,“所以……你们这次来找东家,也是因为那些水鬼和海神?”
黑衣青年刚要说话,忽然听到一声颇为陈厚威严的声音,“阿良。”
黑衣青年立马放下酒壶,听话地走到自称李霄的高大男子身边。掌柜也正从楼上下来,神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