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鹤澜板起脸来,责怪道,“在这种地方,你怎么能不跟我说一声就乱跑?”
“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重六明媚地笑着,讨好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六儿的笑容向来有种令人如沐春风的轻盈透亮,可是此时此刻,却似乎太过甜腻了。
祝鹤澜皱了皱眉头,抬头望了望通向更高处的黑漆漆的斜坡,问道,“你看见过之前那名姓钱的官兵吗?”
重六摇头道,“没有啊。”
祝鹤澜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也不知正在重六的眉目中寻找着什么。
重六大约是被他那双在黑暗中暗含流火的眼睛看得不自在了,拉着他往楼下走,边走边道,“他可能是溜达到什么地方去了,一会儿就会自己回来的。这一天可太折腾人了。走吧,我们得抓紧时间休息。”
祝鹤澜只觉得从重六掌心传来的温度有些太过冰冷,且有些令人不适的黏腻。他秀挺的眉毛皱得更紧,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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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初几乎是小跑着跟在脚下生风的重六身后,而地螭则蠕动着庞大的身躯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重六!你慢点!你要去哪啊!”
重六回头看了他一眼,匆忙道,“这儿不安全,你赶紧带着虫儿先出去。我得去找东家。”
“不是,你先等会儿!”缘初一把扯住重六的手腕,迫使重六停顿片刻,“你能不能先把到底发生了什么跟我说清楚?你怎么跑进箱子里的?还有……你怎么会变成……之前的样子?”
重六静静望着他,目光深处似乎也闪烁着一分惶惑。半晌,他才轻声说,“我本来就是那样的。”
缘初一怔,“什么意思?”
“我不是人。”重六叹了口气,低声道,“字面上的。”
重六的话在缘初脑壳里转了一圈,却让他愈发困惑了,“你不是人是什么?”
重六耸耸肩膀,伸手指了指地螭,言语冷静随意到异常,“谁知道呢。大概和它差不多吧。”
缘初只觉得脑壳发胀,转不过弯来。他盯着重六从头看到脚,怎么看都是个年轻俊秀的正常人啊。可是之前如蓝色太阳般绚丽又诡谲的景象又真真实实地停留在他的记忆里。
“……咱们也就一天没见你怎么就不是人了呢?”
重六看缘初抓着头发用力思考仿佛幻化成了困惑本惑,忍不住笑了几声。只是心上依旧被太多新进入意识表层的东西压着,令这笑容也消逝得过于讯速了。
“缘初,你要是怕我,就快点走吧。这儿鬼太多了。我还得去找东家,实在是耽误不得了。”重六垂下眼睛,向来清亮无忧的眸子里,却终究被某些沉重的阴霾沾染了,“虫儿一直在找你,你带着它原路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