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大殿上空是一片肉眼看不见的触手的混战。红色、蓝色、黑色,盘结成一团互相绞杀。而那染了血的千人鼓仍然在不停发出轰隆的鼓身,声波每向外扩散一圈,畸变就愈发严重。且随着鼓声渐强,从蓝色和红色的触手上还有槐树那巨大的藤条上,开始蒸腾起不祥的、细小的碎片组成的烟雾。就好像他们的躯体在从表面开始一层层飞散。
重六、祝鹤澜还有重五三人再无保留,忍受着鼓声在他们的精神上和身体上造成的沉重压力,用力压向周身秽气爆旋的大巫。
桑鸦尖锐刺耳的笑声与那鼓声交缠在一起,他的身躯开始畸变,脊柱拉长,皮肉崩裂拉抻露出坚硬的鳞片,从两肋处撑出密布着倒刺的巨大节肢,短暂地将三人逼开。
此时此刻重六和祝鹤澜的精神产生了奇异和谐的贯通,青蓝色和朱砂红的秽气交缠融合,宛如某种另一维度的共舞。他们互相都能感知到对方的一切知觉。在鼓声的倾轧下,两人的秽气不断相互增益,注入对方的血脉修补着所有大巫的力量造成的创伤,也在相当程度上压制了鼓声对他们精神的影像。
绝对的信任,令恐惧和混乱无法轻易影像他们的神志。重六渐渐感觉到桑鸦对他精神的钳制在松脱,感觉到他正在被渐渐拉向祝鹤澜的方向。
管重六和祝鹤澜一左一右再次扑向已经化身成巨型人面蜘蛛的大巫。能够瓦解破坏身体中最小的原子的毒液从大巫每一片鳞片之下喷出,溅落在他们的身上,却无法渗透他们两人相互增益形成的保护层。他们不再顾及保护自己,执着地一层一层将桑鸦缠绕,阻止他撞向千人鼓,阻止他继续溢出混沌之神的黑暗力量。那一刻,心意相通的两人燃起希望,或许他们能赢。
或许他们能阻止桑鸦的仪式。
而在地面上,玄武先生缓缓摘下面具。
一张满是风霜沧桑的威严面容,眼睛里弥漫着镇定和决绝。他从怀中掏出一样只有鸡蛋大小的原型物体。它的表面无比光滑,光滑到人手几乎拿捏不稳。它没有颜色,而是不停反射着周围的任何颜色,像是一颗水银凝固成的蛋。
但是若仔细去看,便可看到在那镜面般的表皮下,细密地嵌着许多曲折的直线,密密麻麻地组成某种奇异的网络。淡蓝色的光辉在那些细线下缓慢地蠕动着。
“一旦我催动它,稍有差池,我们会跟着一起消散。”玄武先生道,“你们想好了吗?”
徐寒柯与柳盛对视一眼,眼神复杂,但终究点了点头。
是错是对,他们也无法确定。但徐寒柯坚信,这个世界不需要任何神明,也不需要任何使者……
他坚信他们不需要任何更高力量的统治,所有不确定的、无法控制的,都应该在被滥用前消灭。人性尚且不可相信,更何况是他们根本就无法了解的怪物呢?
玄武先生将道神之卵托在掌心,另一只手指沿着几条纹路描摹。他描摹的仔细,一笔一划都不能出错。那是每颗道神之卵独有的秘钥,一旦启动就会将里面的力量全部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