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刀?他死啦,为国捐躯,英勇就义,死得其所。”
严衍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没想明白,为什么他能那样平静又冷漠地说出,自己死了这种话,还是说,在颜溯心里,活着和死去并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他对残酷的人间毫无留恋。
十六岁的时候,他离开了严衍。二十二岁的时候,他离开了魏寄远。直到重逢,相隔十年,却再不复当初少年意气,只剩下残缺的伤痕累累的躯体。
严衍瞪大眼睛凝望虚空,颜溯是不是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会为他停留?
严衍抬起胳膊擦眼睛,良久,他在寂静的黑夜中坐起身。
颜溯的ICU就在他头顶,楼上正对他那间。严衍一直都知道,不过始终没敢去,他怕颜溯醒不来,又怕颜溯突然醒过来,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
也许是近情心怯,也许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怒火,太想抓着他的肩膀,质问他为什么撒手离去,为什么喂他吞下那枚药,为什么把他忘了。
十年。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屈指可数。
严衍慢吞吞地爬上楼,走三步停一步,怕自己看到颜溯那张脸就想揍他,又怕揍完后自己得心疼的要死。
走廊有灯,ICU的灯熄灭了,只有仪器提示灯闪烁。
严衍跋涉一般地步过去,驻足在窗前,隔着小圆窗,望向了病床上的人。
颜溯床边有人!
严衍瞪大眼睛,瞳孔收缩,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是一位高大男性,身着风衣,面容隐在黑暗中,他看不真切。
但是严衍记得他,很久以前,他从他身边带走了Alan!
金发碧眼的男人弯下身,掌心拂过颜溯鬓发,神情温柔,目光缱绻,仿佛那是他失落已久的爱人。
严衍咬紧牙关,他听见自己后槽牙磨出声响,颈部青筋跳动。
就是这个人。
他轻轻地吻了吻颜溯眉心,薄唇下移,即将触碰到唇的前一秒,严衍抬脚踹上病房门:“别他妈碰他!”
那人似乎来不及如愿以偿,他望向闯进来的严衍,唇边浮出一抹玩味的笑,缓慢后退。
严衍疾步上前,男人翻下洞开的窗户,严衍追上去,低头一看,没了人影。
唯有夜风拂动窗帘,安宁静谧。
严衍低声骂了句娘,返身检查颜溯的情况,没什么变化,好像只是睡着了。
严衍盯着他的脸,目光有些阴鸷,仿佛汹涌波涛全被他狠狠压制在风平浪静之下,犹如即将爆发的火山,酝酿着滚烫的愤怒和不平。
Alan,尖刀,颜溯。
越过洪流,沼泽和旧光阴,该遇见的,终将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