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琳略有些尴尬地从她身上爬了起来，看着明显将她当成了另一个人的魔女，欲言又止地犹豫了一会，最终把想说的话都吞了回去，转移了话题:“你还好吗？”

    “死不了。”艾丽西娅情绪迅速恢复了稳定，又变成了平日里那种满带嫌弃的语气，若不是眼角还挂着泪痕，完全看不出一丝脆弱的样子。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扫了一眼心事重重的少女。她能活着出现在这里，还有心情来关心她，那意味着隔壁那个神官已经救回来了？

    “诺伊斯呢？”她问。

    “已经脱离危险了，就是还有些虚弱，大概还需要再静养一段时间。”

    艾丽西娅哼了一声:“那小子倒是命硬。”随后便放松身体瘫在床上，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

    穆琳将房间里的灯都点燃，收拾了药品和纱布帮她处理伤口。

    艾丽西娅身上已经几乎找不出完整的皮肤，遍体鳞伤，全身是血惨不忍睹。少女用清水帮她擦去血迹，用淡盐水清洗伤口内的污物，小心地清理出卡在里面的异物，随后用药物消毒，将创口细细缝合起来。

    她动作熟练，一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完全不像是初学的样子。

    艾丽西娅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垂着眼睛静静看着少女帮她处理腹部的贯穿伤。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坐着，看那个人帮她包扎伤口。那时候的风里还带着血腥气，少年的金色头发在阳光下像是一团光。

    “抱歉……若不是因为我，你们不会伤成这样……”穆琳看着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难过地低着头，这些伤里面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她造成的，她的失控差点害死诺伊斯，艾丽西娅也因为她伤得不轻。

    “一点小伤而已，又死不了人，没必要唧唧歪歪的。”艾丽西娅回过神来，将眼神挪开撇向一边。

    穆琳心中一动，这些伤根本不是能用一点小伤来形容的程度，她定定地看着金发魔女的脸:“艾丽西娅，其实，我一直有些好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之前去罗塞时就让乔舒亚来照顾我，这回又为了救我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保护着我。若只是普通照顾也就罢了，这样子豁出性命到底是为什么？”

    艾丽西娅看了她一眼，想讥讽她几句，话到嘴边，却感到一股深深的疲惫感，整个人像泄了气般，提不起力气:“因为……我们是同类啊……”她望向窗外，银色的月光给她的侧脸渡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映在眼底，闪着迷离的光，“我到教廷已经有十多年了，见过了太多生死离别。魔女这个词就像个诅咒一样，葬送了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女孩子一旦沾上，便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她目光飘向远方，像是陷入遥远的回忆中:“魔女能遇到真心善待自己的神官不易，所以，哪怕只有一个也好，我希望看到有魔女能够幸福，至少可以让人觉得，这世上，也不全是些绝望的东西。诺伊斯曾经让我失望过，可是这一次，我感觉他对你是真心的。他虽然是个死脑筋，但本性不坏，或许，我还能再信他一次……反正我已经是烂命一条了，至少，你们还有幸福的可能。”艾丽西娅垂下眼睛，漂亮的淡紫色眼眸隐藏在睫毛的阴影中。

    穆琳心中一抽——她的乔舒亚已经不在了。

    酸楚感像激流一样蔓延全身，穆琳忍不住紧紧抱住艾丽西娅，将这个稍显脆弱的身躯搂在怀中。女孩柔软的身体传来温暖的触感，艾丽西娅顺从地将头靠在她肩膀上。

    “不要说什么烂命一条这种话，你还有姐妹啊，我们已经是姐妹了对吧？我们以后还要一起去逛街，诺伊斯那个老古板可没你那么会挑衣服。”穆琳说。

    艾丽西娅噗嗤笑出声，眼泪却流了下来:“让他付钱。”

    “说得对，他的钱里可还有我的份，就这么定了。”穆琳蹭着她的头发，泣不成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所有人，都要幸福。”

    两个魔女像两只挤在一起取暖的猫，在月光下又哭又笑地相依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