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止是知道……我便是蒂莫西用黑血制造出来的第一个魔女……”艾丽西娅扭过头，将视线投向远方，好像在凝望着遥远的过往，“他为了扩充自己的势力，强行将黑血与人体相融合，想要人为制造附身者。但黑血融入普通人身体后排异反应极大，大部分人在被黑血污染后非死即疯，能成功成为附身者获得力量的特殊体质万里无一。当年被他用来做实验的孩子全都死了，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她声音平静得像徐徐的晚风，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噩梦里的事，经过这么多年时间的冲刷也慢慢结了茧，触碰时不再疼痛，只是一直无法忽视地存在在那里，日久弥坚。

    “之后的实验中，蒂莫西再没有成功过。在经历好几次失败后，他终于意识到这种方式成功率太低，于是改变了做法。

    “他将黑血封入晶石之中，秘密命令各地信得过的神官将无辜少女污蔑为魔女，将黑晶石种入她们的身体，随后用各种残忍的手段疯狂折磨她们，让她们处于极度痛苦之中。人在濒临绝境的极限状态下会主动向心魔靠拢，排异反应消失，附身成功率极大提高。

    “这一次他成功了，西斯教廷魔女的数量迅速提升，让他声名鹊起，势力扩张了好几倍。那些神官手段凶残，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那样的摧残。没有被附身的女孩都被直接折磨至死，只有成为魔女的才能存活下来，被带入教廷刻下咒印，从此成为教廷的奴隶……”

    尽管已经大体猜到了真相，但远超想象的血腥现实还是让穆琳感到一阵阵窒息，大睁着眼睛不住颤抖。“所以你明知我是被教廷所害，却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她过了好半天才恢复了语言能力，声音苦涩地哽在喉咙里。艾丽西娅和诺伊斯都是她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但他们都选择了欺骗她。

    “就算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呢？”艾丽西娅眼里闪过一抹哀伤，“这十几年我没有一刻不想要复仇，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被自己仇人控制是怎样的痛苦。从被刻下了咒印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你好不容易忘掉了该忘的，可以活得轻松一点，我又何苦再让你想起来？”

    “艾丽西娅……”穆琳僵在那里，不甘地咬着嘴唇。她发现她无法反驳，从她取回自己的记忆开始，就陷入了无能为力的巨大痛苦中。艾丽西娅说得对，她就算再愤怒，也什么都做不了。

    金发魔女长叹了口气，拉过一旁的薄毯裹在身上，艰难地撑起身体:“穆琳，回去吧，趁蒂莫西还没有追来，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你再怎么恨这个教廷，至少，诺伊斯是真心重视你的。我可以用性命向你保证，蒂莫西对你做的那些事，诺伊斯他毫不知情。他是清白的，回到他身边去，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们……还是可以幸福的……”

    “他知道！他都已经亲口承认了！”穆琳激动地尖叫起来，眼泪又决堤般往下滚落，“他说蒂莫西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拯救世人，还说教廷对我干了无可饶恕的事，他想要补偿我。可这一切他能补偿得了吗？我亲人的性命他拿什么偿还？”她伤心欲绝地痛哭着，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一句话，“我跟他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我们之间……不共戴天。”

    这回换艾丽西娅愣住了，如同中了定身咒一般难以置信地皱着眉，过了半晌，一切的惊愕最终化作一声自嘲的轻笑:“呵……不愧是蒂莫西的好儿子啊……”好一个大局为重，这些年她竟会天真地以为他会和别人不一样。

    她有些心疼地看着被击碎了一切幻想，痛哭流涕的少女，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像是抱着曾经的自己。

    温柔的怀抱如同在坚冰的河堤上化出了一道缺口，穆琳只觉得纷乱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抱着艾丽西娅哭得撕心裂肺。

    “穆琳……”艾丽西娅轻抚着少女柔软的头发，“不管你现在内心有多少憎恨，现在的你绝不是蒂莫西的对手。复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管你想要怎么做，都必须先保全自己。”她坐直身体捧起穆琳的脸，认真凝视着她的眼睛:“听我的，现在赶紧离开，不然，等蒂莫西来了……”

    “我来了会怎么样？”突然响起的冰冷男声打断了她的话，不远处的树丛方向，一个红衣的身影从黑暗中渐渐浮现出来……